布娃娃的頭緩緩掉落...踉踉蹌蹌倒在了地上。
布娃娃的身上有絲絲破碎的痕跡，肚子那裡已經被抽掉了很多的線，飄在地上，四肢重重地垂下，好像死掉了一樣，沒有生氣。現在，它的頭也沒有了...
“我叫你抱著它！你這個白癡，你還是不知道嗎？請你搞清楚，你現在是個沒人要的小孩子！你不去搶東西，你不會餓死麼，整天像個傻瓜一樣的抱著這東西，我看你怎麼活！”一個比她略高點的孩子，叉著腰，站在她麵前，“哼...彆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告訴你，要跟著我們，就要會去搶，會去偷，不然，你就等死吧！”
“布娃娃...我的...”
“還在想這個東西！”那個孩子一腳重重地踹開布娃娃，重重罵了句：“沒用！就等著有人天天白供給你飯吃！”說完，又開始緊盯著路人，看準時機，好像路人的東西隨時都會被他搶走。
孩子擦乾淚水，布娃娃早已滾出老遠，她爬過去撿起布娃娃，緊緊地抱在懷裡，“灰灰...我會照顧你的...我不會讓你挨餓...挨打...你要好好的...”布娃娃依然垂著四肢，但她毫不介意，將它摟得更緊，輕輕在懷裡搖晃，“灰灰...灰灰...姐姐唱歌給你聽...”
後來，這群孩子越來越窮，她已經餓了三天了。
聽說，很厲害的軍隊打進來了，乞討根本沒用，街上沒有人，搶也不可以，家家窗戶緊閉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街上偶爾閃過人影，那也是窮得吃不起飯的流浪漢。
後來，這裡鬨了饑荒，整日在家裡避難的人不得不出來，他們沒有糧食了，然後，滿街都是找糧食的人，他們瘋了一樣，為了糧食打架、鬥毆。
記得，她已經餓了五天，好不容易在地溝裡找到半個臟了的窩窩頭，她高興瘋了，結果，後來趕來的一個比她大點的孩子，看到她手裡的窩窩頭，兩眼立刻放出了光，然後不屑地看了看她，就像她是討厭的蚊子一樣，一腳把她踹到旁邊，她的臉立刻腫了。
她掙紮爬起來，那人一邊吃窩窩頭，似也是許久沒吃過東西了，嘴上卻嘲諷道：“怎麼，想和我搶？做夢吧！滾開！”那人又踹了她一腳。
於是，她又為了搶食物而被打得鼻青臉腫。
六天......
七天......
已經八天了......
然後，一支浩大的軍隊敲開了城門，她的耳膜充滿的都是“隆隆”的聲音，她呆呆的，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聽覺，好像，那些士兵都拔出了刀，戳進了民房裡，戳進了店鋪，戳進了人們的心臟，她看到了...血一下子噴出來...好多好多...
士兵們使劍的時候，周圍都流光溢彩，許多劍氣都在周圍穿梭著。天上卻陰沉沉的，就像黑夜一樣。她不喜歡這樣的天氣。
這時，她卻躲在了黑暗的地溝裡，默默地注視著一切，她好想跑出去...但她知道，她一跑出去，她就會死，像他們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
那時，她知道了血的溫度，燙燙的，夾雜著血腥氣味的，又冷冷的...因為，有一滴微熱的血噴到了她的臉上...
她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三天後，軍隊走了。
她在地溝裡，靠一點點的米糠，堅持了十一天...
然後，她瘋了一樣跑出來，發現人們都像死掉了一樣，躺在了地上...
摸摸臉上，還有溫熱的血跡。
她在屍體之間走著...
那個撕掉布娃娃頭的孩子，被士兵一刀刺進了脖子；
那個和她搶半個窩窩頭的人，被士兵砍掉了下半身；
那個唯一肯施舍給她一點米糠的大娘，被士兵戳進了心臟；
那個大娘的孫子，被士兵剁掉了腦袋，小小的身軀有血液不斷淌出......
“啊！！！！！！”她終於抑製不住，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
本來，他們都好好的，好好的，為什麼這些士兵來了以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他們為什麼都要死？
他們本來活得好好的。
她擦乾眼淚，怒視著軍隊遠去的方向！
為什麼，他們可以活著的，因為你們，他們死了，都死了...
孩子擦乾了淚，站起來，手指間隱隱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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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在一步步前進.......
孩子在一步步後退......
黑白分明的眼睛，臟兮兮的臉，拽掉了頭的布娃娃。
“告訴我，你的父母，在哪裡？！”老人半哄半騙。
他，一定是來殺我的吧...孩子黯然，又夾雜著憤怒！
孩子瞪著老人，眼角有腥紅的血絲。
她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惡的東西！
老人歎了口氣。
忽然！他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入孩子的穴道。
孩子嚇得連哭也忘記了。
老人皺著眉，神色變得極為怪異，不解，憎恨，悲憫，疑惑，占據他的麵部。
老人神情複雜地對視著那雙明亮的眼睛。
孩子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那聲音。
那聲音，破曉而出！
終於，老人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定，緩緩伸出手，點住孩子的啞穴，抱起了那個小女孩。濕漉漉的小身體在他懷裡微微顫著抖，看著那雙大眼睛裡閃過的慌亂與防備。
他抱著小女孩，漸漸遠去。
衝出雲層的初陽，照在潔白的雪上，無瑕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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