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過回廊,帶來涼爽,謝常泊坐在台階上舉著雙臂,感受著風從兩腋穿過,看看天,天空黑沉沉似有雨意。
紫鳶有樣學樣,沒一會兒風越來越大,樹木左搖右晃,她道:“公子,我們回屋罷。”
謝常泊起身回屋。他很害怕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之前種種,更怕再一次回到謝三老爺屋內。
他翻了個身,事情到這般地步,若是還無血性,那這麼多年真是白活了。
這世界處處講著禮法,細看來卻是肆意打殺買賣他人。
門被輕輕推開,他猛然轉身坐起,屋內傳來交談聲,鶯歌對雀屏道,“公子睡著了嗎?”
“睡下好一會兒了。”雀屏道。
二人走到床邊,瞧見床上之人坐著,趕緊點燃燭火,“公子怎還未入睡。”
“鶯歌姐姐來做什麼?”
“夫人惦記公子眼睛,叫婢子過來給您上藥。”
提到眼睛二字,謝常泊忍不住打抖,眼看雀屏打開一個小盒挖了一指頭藥膏朝她伸來手,他趕緊朝後縮去,一直跑到床角落,“你走開!”
鶯歌哄道:“公子,快來,雀屏手輕,不會弄疼你。”
謝常泊像是看到什麼可怕之物,抱起枕頭朝雀屏砸去,使勁兒砸,“走開走開走開!”
二人俱是嚇了一跳,鶯歌趕緊將人拉住,謝常泊將她猛推一把跳下床朝外麵跑去。
“哎!公子!”鶯歌趕緊叫了聲。
謝常泊摳開門,飛快朝外麵跑去,一頭撞於一人腿上,王氏將他撈起,他驚慌之下忘記兩人鬨脾氣之事,抱著她脖子嚎啕大哭起來,一聲一聲叫她。
王氏眼圈一紅,眼見兩丫鬟跑出來,王氏道:“怎麼回事?”
鶯歌道:“剛才我們正要給九公子上藥,九公子大約是有些害怕,便跑了出來。”
王氏對二人道:“行了,你們去休息吧。”
兩人對視一眼屈膝一禮趕緊告退。
王氏將謝常泊抱進屋裡,拍著他後背,在屋裡走了一會兒,見他身子不再戰栗,輕聲問道:“怎麼了?”
謝常泊沒說話,王氏將他抱到床上,給他蓋了一層薄毯,躺在一邊,一下一下拍著他身子,“娘給你上藥成嗎?”
謝常泊睜大眼睛,“不要。”
王氏皺眉,“若是不上藥好的慢。”
“不上,不上。”
王氏也不再強求,繼續拍著他,謝常泊漸漸有了困意,睡前覺得自己今天的確有錯,隻是拉不下臉來,含混道:“娘你彆把我送人成嗎?”
王氏一怔,謝常泊睜開眼,“好不好?”
“好。”
謝常泊小嘴一翹,安心睡去。
“傻小子。”王氏輕斥。
謝常泊被一陣念佛聲吵醒,眼前黑黑的,還有點潮濕。他發現自己被埋在土中,變成了一把匕首。
他悄悄鑽出土壤,發現一人跪著,麵前一燃著一堆冥紙。
鑽出來後,他終於看清此人長相。
心中怒意再也掩飾不住,從刀鞘中爬出,在此人虔誠禱告時,猛地躍起插入他心扉。
長隨慘叫一聲,看著心口匕首猛然睜大眼睛,在不可思議之中倒地不起,那夜那女子所言竟是真的。
謝常泊嘗到了血腥味兒。
這味道令他作嘔同時又感到快意,不知他離開那具身體後,那姑娘是怎麼承受那份痛楚的。
謝常泊心中默念離去,再次睜眼,他發現自己回到床上,身側躺著母親。
闔眼入睡,這一夜睡得十分香甜。
接連數日,謝三老爺終於發現事情不對勁,先是長隨被殺,繼而其餘兩仆人被繩索纏喉窒息而亡。
他嚇得魂不附體,立時命人去請二老太爺,二老太爺匆匆趕來,聽他說完那夜之事,眉心一皺,
“竟有此事?”
“那丫鬟在何處?”
“埋了。”
二老太爺臉上帶了怒意,按住未發,他在屋中踱了一圈,坐在中央,念念有詞,少頃,見屋中角落有黑影盤踞此間。
他燒了幾張符,那些黑影怨念極深,竟一時驅散不了。
不僅如此,見到他手中符籙反而迎麵而來,二老太爺急急用拂塵一掃,將其打散,口中默念經文,不多久黑影消失無蹤。
“那些下人屍體何在?”
“他們已被家人掩埋。”
二老太爺微微眯眼,眸光從他麵上掃過,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不動聲色道:“你到底招惹了什麼,印堂發黑,竟是死氣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