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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慘叫刺破喧囂雨幕。
鮮血四濺,猩紅迅速被衝淡成粉。
明明是下午,天色倏忽間暗至午夜。
可怖瞬間讓快餐店內一片寂靜,隻有白熾燈因電壓不穩而顫動的嗡鳴填滿這濕漉漉的擁擠空間。
有人顫抖著,關上快餐店的大門,不合時宜的鉸鏈哀嚎仿佛為這暫停的真實世界重新按下了播放鍵。
人群頓時亂作一團,想要出去的想要進來的爭搶小小方寸,謾罵聲、尖叫聲、爭吵聲混在一起,孩子尖銳的哭聲伴隨著又一次狠狠撞擊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口。
“讓我進去,求你了,讓我進去,求你了……”
不斷重複著的,看臉是一位美人。
也隻能看臉。
那張明豔過分的臉下,是一根滴著粘稠唾液的長長舌頭,而舌頭的真身,則是被隱藏在厚重雨幕中。
而這樣的臉,有十二張。
或嬌羞、或悲憫、或憐惜、或迷幻,朦朧中搖晃,口中重複著平常萬分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一個穿著製服的中年女人大著膽子走上去,用兩隻手抓住快餐店玻璃大門的兩邊。
緊接著另一個人立刻講一截凳子腿塞了進去,當做簡易門鎖。他們仍舊不敢有絲毫退縮,在極度寂靜中將餐桌搬過來,堵在門口。
但是,儘管已經付出十二分的小心,餐桌和地板的接觸還是發出寂靜中刺耳的銳響。
雨中美人頭的脖子硬生生扭轉一百八十度,倒吊著的眼睛直勾勾與門內那個穿著製服的中年女人對視。
“啊!”
雪莉發出短促尖叫。
她一直注意著門口的情況,此時恐懼終於衝破喉頭,哨子一般。
“砰!”
伴隨著她的尖叫,美人頭狠狠撞上並不算結實的玻璃,一網蛛網狀裂紋從撞擊點蔓延,粘稠的褐色血液塗汙玻璃,它的一半臉就像是掉在地上的粘土雕塑一樣扁平扭曲。但它並沒有停止說話,人們把憤怒的眼神投向雪莉。
後者瑟縮了一下,並未愧疚。她隻是怯生生拉住巴裡的衣角,低著頭卻抬起眼睛:“巴裡,他們好可怕啊。”
巴裡隻能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雪莉不依不饒:“我害怕嘛,我沒想到。”
為首的那個穿著製服的人低聲嗬斥道:“安靜,現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
“我才沒有!”
她不滿撅起嘴,為自己爭辯道,並未特地壓低聲音,然而那怪物又是狠狠一撞。
“這些怪物似乎是依靠聲音來判斷捕獵的,”巴裡小聲提醒,他鎮定到感覺不像是自己,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已然經曆過這樣的危機無數次了一般,“保持鎮定——正義聯盟一定會來的!”
天空愈加地昏暗,一大片震動翅膀一般的喧囂窗外掠過,伴隨著低沉的雷鳴聲,一個濃稠到化不開的霧氣反常蔓延——腥臭刺鼻腐屍氣味的紅色。
有人已經忍不住乾嘔了,一個抱在女人懷中的嬰兒因此而啼哭起來。原本是生的哭泣此時和催命符沒什麼兩樣,雪莉害怕蜷縮在椅子上:“把那個東西扔出去啊!萬一禍害了我們所有人怎麼辦!”
女人哀求道:“彆,那隻是個嬰兒。”
製服男:“你怎麼不走?!”
雪莉翻了個白眼:“我可是布魯斯韋恩的女兒,還是大名鼎鼎的現役偶像。”
“承認吧,任何人生來的價值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女人眼見周圍人譴責之色,心中狠狠一顫,搖了搖頭,神色悲切:“那我走。”
“不,”聲音來自自己身邊,雪莉扭過頭去,竟然看見巴裡站了起來,她趕快去拉他,可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隻是筆直站立著,“我們走。”
他一把拉起雪莉:“我們離開這裡。”
“巴裡!為什麼啊!外麵有怪物,出去就一定是送死啊!”她的眼裡迅速蓄起一池淚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因為我哪裡做錯了嗎?我道歉,我道歉還不行嗎?”
“不,隻是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他聲音並不嚴厲,卻無法讓雪莉生出反駁的勇氣來,她隻是感到無端的憤怒壓抑在心底。
稍微抵抗了一下,還是被拉了起來,她三步一回頭往自己的座位看,還是戀戀不舍被拉去後門。
那個穿製服的中年女人跟上來:“你們不必這樣。”
“我保證我不會再發出聲音了。”雪莉雙手合十,可憐巴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