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寂靜之後，昏暗的大廳如同涼水灑進熱鍋裡一般沸騰。每個屋子裡的人都在朝外瘋狂地擁擠。人群還是喧鬨起來，他們從模糊不清的像素中讀出無儘的恐懼，人群頓時亂了起來，在極大的恐懼前，什麼職業和道德都通通被拋之腦後。

麗美奈坐在已經沒有電的講話台前，借著這幽暗的光，看著每一個人爭相逃離。一切都和她的夢中一模一樣。她在昏暗中看見熟悉的影子，無聲發問：“去逃跑吧，為什麼不逃跑？”

她的詢問對象在混亂中摸不清頭腦，不知自己的遲鈍，竟讓少女芳心錯付。

“這就是劇情開始了嗎？你經驗豐富，你來說。”

“對我沒好處，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現在可不是鬨脾氣的時候。”

“作為一個輔助玩家的係統，我可沒有你們人類所謂的脾氣，我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趨利避害，作出對●●有利的選擇罷了。”

“……這契約就非簽不可嗎？”

他的係統在他的腦中發出女巫般邪惡的笑聲：“老夫可不是什麼魔鬼，至少還會給你放假，要換成彆人，早就抱著大腿來求我了。”

她隨即又吹噓起來，什麼合法合規的契約，什麼百年不遇的優待，什麼限時促銷，什麼入職就購買五險一金全民醫保。

陳彬越聽越覺得不可靠，這就像是你家樓下總是嚷嚷著最後一天大甩賣的兩元店，信了鬼話的結果就是，等你從小學上到到高中畢業，回家的時候發現那家店還在喇叭裡嚷嚷著同樣的廣告詞。

忽然衝進來的人群，讓他幾乎站立不穩，而耳畔傳來的是麗美奈的名字。那群人不是彆人，而是麗美奈的粉絲團。

他們本來沒有資格進入這裡，但現在誰管呢？

他們隻想要見她。

整個世界都陷入混亂之中，平凡的人們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麼錯誤才招致這一切，想要回家，或者是最後的狂歡，或者是認為所看見的一切隻不過是最大的愚人節笑話。

麗美奈在粉絲團的簇擁之下慢慢離開，她扭過頭去，看見那日偶然邂逅的年輕人站在灰暗之中，他平靜而內斂，就如同隻不過是是一個置身事外的，來自於彆的世界的客人。

“彆擔心，麗美奈小姐，我們會保護你的。”

為首的一個人在周圍環境稍微平靜下來之後，擠到麗美奈的身邊，聲音討好親密。麗美奈去看他，記得他的名字，於是她勉強笑了起來，叫出他的名字。

那個人是她的粉絲團團長，聽見自己的名字受寵若驚，大抵是沒想到自己仰慕的人居然也會如此記住自己，大黑麗美奈看著他普通的甚至有幾分醜陋的麵龐，仰起頭來，他的模樣似乎已經和自己無數次在夢中所見過的那個人重合了。

她說：“就到這裡吧，一直以來，謝謝你。”粉絲團長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接下來還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比我們想象到的所有事情都糟糕，要是讓你們一直陪著我的話，我會感到非常抱歉。”

她向來陰鬱冷冰冰的麵龐上，忽然揚起一絲格格不入的微笑，她用力擁抱了擁抱麵前的人，後者在這份柔軟中僵硬。

隨後她鬆開手，看向其他也跟隨著自己的粉絲團：“還有你們，家裡肯定還有人在等你們回去的吧，把剩下的時間用在自己真正重要的人身上就好了。感謝你們一直以來在這裡陪我。”

她說完，朝著麵前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像她來時一樣謝幕，

這匆匆一時，不過是身不由己的一場大夢。

一陣短暫到難以忍受的寂靜之後，人群喧嘩起來。

“我不走！”

“我要跟隨麗美奈小姐！”

“沒有麗美奈的世界還不如毀滅好了！”

“彆想就這麼輕易地擺脫我！”

每一個阿宅都握緊自己的拳頭，為了一個不可知的夢想，向著一個不可能的夢想。

粉絲團長也勸道：“如果現在我們離開你，還能夠算得上是你的粉絲嗎？可惡，不要小看偶像宅的力量。”

他們隨後唱起麗美奈的歌，那種為她的人設量身打造的歌曲，雖然歌詞中充斥著商業和流水線的工業感，但在此時，卻像是朝聖。

她勸不走他們，所以他們選擇留下。

直到經紀人光村先生趕來，她才跟隨著決定前往安全之處。

可是現在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呢？

她想，沒有任何地方會比這裡更接近地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