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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過一場大雨，大屏幕上播放著土星碎裂的廣告，陳彬擠在人群中，把票高過頭頂，繞過積水和賣各種顏色應援棒的流動商販。香水和汗臭一起擠在空氣中，他覺得窒息。

“這演唱會就非看不可嗎？”腦子裡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不知道Saturn是在啃食薯片還是陳彬覺得自己還有用的腦子，“我看你真是單身太久了，她隻是個不完整的宇宙的NPC，劇情結束之後什麼都不會記得——而且現在的情況，我也不覺得演唱會開得起來。”

陳彬對她的話語充耳不聞：“但是，她邀請我了。”

“我怎麼能讓女孩子傷心呢？”

Saturn在陳彬的腦海裡具現出一個二頭身陳彬小人不倒翁，擺了一個拳擊的姿勢，把二頭身不倒翁打得左右搖擺。

“嘿，不準虐待我！”

二頭身不倒翁“噗”地一聲，化作數據煙霧消散了，Saturn忽然靠近他，視覺像是拍了拍電腦屏幕一樣抖了抖：“難道你不喜歡嗎？”

“我喜歡什麼？”

“被一個堅定選擇你的人這樣對待。”

陳彬崩潰抓臉：“你話是說得就當是對的吧，但是我從來沒有選擇過你。”

Saturn不急不慢：“總有一天，你會選擇我的。”

說話間，陳彬已經來到了票上寫的地方，四周喧囂吵鬨，裡麵卻陰沉沉的。每個人在某種意義上都麻木不仁，好似咬碎土星隻不過是一個巨大的幻覺。

岌岌可危的穩定中，崩塌正在醞釀，不知會在何時爆發。

白炙化作本體，現在鋼架上，用盲白的鳥眼看著裡麵發生的一切。

雖說一隻青色的喜鵲站在人群的頭上很奇怪，但是這能夠給他們省下一張票的價錢。

她用鳥爪舉起調音計劃的工牌，通過其上的裝置，能夠看見每個人的頭上都有著一條線。仔細看去，每個人的線都不是單獨的，而是擰成一股。這條線就是命運，而無數的細小分支則代表著可能性。在被視作遊戲的世界裡，人們的未來會被以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顯示出來，而真實的世界則複雜得多。

而其中，頭頂的線束是紅色的，則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而其中，麗美奈的氣運鮮紅且暗沉。白炙抬起頭來，看見那煙一樣的光線往上，可是卻沒有回歸一切的原點，而是突兀地斷掉了。

她注定會死，死在這個倉促的世界裡。

而陳彬終於看見了麗美奈的臉，她仍舊保持著陰沉沉的氣質，身處在黑暗之中。

聽見腳步聲，她扭過頭來。

女孩有著一樣典型東亞內斂的美，雖然被隱藏在黯淡與陰霾的雙重影子之下，卻還是能夠察覺她溫和的氣質。

這裡空蕩蕩的，除卻陳彬（和他腦中的Saturn以及站在鋼架結構上的青耕形態的白炙）和麗美奈之外，沒有任何人。

地上鋪著一層灰塵，不知道是哪一場活動留下來的垃圾也沒有人收拾。麗美奈就站在黑暗中，陳彬看著她，隻有遙遠大屏幕上的虹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她原本人類的膚色在映照之下，變得失真起來。

忽然，那原本播放著奢侈品廣告的屏幕跳轉到了新聞頻道，由天文望遠鏡觀測到的麗美奈星撕碎了人們的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體麵幻想。現在，就算是在城市上空，也可以透過混亂的霓虹光線，看見那個逐漸變亮的星星。

“這裡不安全。”陳彬仰起臉，“你得回去。”

麗美奈看著他，說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是隨波逐流的茫然無助，還是無所畏懼的索然無味：“那我應該去哪裡？”

“不知道，反正不是這裡。”陳彬有些急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那天的事情你也知道，那顆用你名字命名的星星。”

“我知道這件事情和你沒關係，但是瘋狂的人們肯定會遷怒於你——對了，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可以用得上的人，比如那種外星遺孤一個人就能推動一個星球。”

“……你在說什麼？”

看著麗美奈那張茫然無知的臉，陳彬也意識到兩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不能用自己過去的常識來了解現在的世界，他便快步上前，卻在距離麗美奈還有一段距離的位置停了下來：“我來保護你。”

腦子裡的Saturn“嘿”了一聲：“你用什麼來保護她，你自己也不過是普通人中的一個，你以為你是超人嗎？”

陳彬無視掉，金色的眼眸隻是直勾勾地盯著日本女孩嬌小的身軀和臉：“普通人有普通人自己的辦法。”

青耕飛下來落在他的肩頭，陳彬伸出手來：“那麼，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麗美奈看著他。

陳彬本以為她會答應，卻隻得到了女孩倉皇逃走的背影。

“對不起，”她說，“對不起，但是我覺得我還是不應該把你們牽扯進來，一切都太遲了，他們已經來了。”

原本災難前還算平穩的日常隨著他們接觸麗美奈後開始飛速流轉，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小時，街上已經有了宣揚著要施以懲戒的人了。

他們製作了簡易的布偶，頭是塑料袋，身上用窗簾套著白色的裙子，扭曲的字寫在身上和臉上——大黑麗美奈。

“我們所有人都會完蛋的！”

一個人高聲呼喊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她用了自己的名字命名了惡魔，所以惡魔就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