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方之翠沉默地跟著喆姨進了門,本來她想再爭執兩句,但喆姨已經在一旁三根香。
喆姨正屋奉的並不是常見的觀世音娘娘,更不是什麼求財進寶亦或者鎮邪如同關羽灶王爺之類的神,而是主殺伐通曉軍事的九天玄女。
身著黃金盔甲,後戴鮮紅披風,腳踩四尾玄鳥,威風赫赫。
方之翠很小的時候,玄女便已然在這裡俯視著此間的一切,她也被要求不準對玄女娘娘不敬。
屋子裡的檀香味極重,絲絲縷縷往人的鼻子裡鑽。
安靜等到喆姨把香上完,她終於才尋到說話的由頭。
“我要去。”方之翠隻說出了這三個字。
喆姨閉著眼沒說話,方之翠便自顧自拿了三炷香,在玄女娘娘麵前拜了三拜。
“我以前給你算過一卦,說你可能活不過二十六歲,你說你不信。”喆姨低頭看她跪在地上,“你今年已經二十五了,我從小到大都想為你鋪一條好路,但是你不樂意,就要待在村裡待在湘潭,其實你是信我這一卦的。”
“你怕你死在外麵,見不到我最後一麵。現在為什麼又要這麼義無反顧去幫她,和以前一樣事不關己不好嗎?”
“她不一樣,”方之翠笑笑,臉上露出的是方淮曳從未見過的沉穩冷靜,“我必須要幫她。不然她會死。”
“人都有自己的命數,你沒有必要橫插一腳。”喆姨輕歎。
“您肯定知道些什麼對吧?”方之翠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抬頭與喆姨對視,“但是您不想告訴我們。”
“您不想說的話我怎麼問都沒用,但是您不要阻止我去幫她。”
“你和她才認識幾天?四天有沒有?你就能豁出命去幫她?”喆姨冷笑,“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種熱心腸呢?你怕是被她迷昏了頭。”
方之翠罕見的沒有回複這句話,她隻軟下聲音說:“我拜了這麼多年玄女娘娘,她會保佑我的。你看我長大了這麼聰明,肯定就是遺傳了她的,當然,還有您教得好。”
喆姨一哽,她向來吃軟不吃硬,方之翠不和她針鋒相對,她反倒冷硬不起來。
“彆人麵前您總是藏拙,我還不知道嗎?您算卦少有不準的,心裡有一杆秤,方知甜到底怎麼了,方淮曳究竟在麵對著什麼,老娭毑在隱瞞什麼,您說不準早就有了些譜,隻是不說而已。”
“您不說我也不強求,我們能自己找到。但是方淮曳這麼個剛剛二十二歲,嬌生慣養的小姑娘,您讓她一個人去麵對這些,是不是有點殘忍?她在村裡誰都不認識,連輛車都沒有。方玉她們盯著她的身份來撐門麵卻也不待見她,不想管她。她上不了國道,走不了,還隨時可能遇到各種狀況,連母親都不在場,也不敢告知母親。她這麼可憐,我想幫幫她,有錯嗎?不是她來求的我,是我主動站到她身邊的。”
喆姨沉默下來。
她並不是什麼大惡人,尖酸刻薄也是為了自保,不然她這種職業在村裡少不了受委屈,已經養成習慣了。
能教出方之翠這種心思細膩的孩子,她自己內心也少不了溫良的一麵。她常年和神神鬼鬼的事打交道,自然清楚人要是被什麼東西纏上會有多痛苦。
方之翠就是瞧準了這一點才會這樣說。
眼見著喆姨臉上有幾分軟化,她也不再多說,隻又看了一眼英氣果決的玄女娘娘,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次,喆姨沒有再攔她。
可門外已經沒有了方淮曳的身影,隻有方青月蹲在地上一隻一隻的數著小雞。
方之翠忙問:“方淮曳呢?”
方青月聞言抬頭,“她說讓我在這守著小雞等她回來告訴她一共有多少隻,她自己上山一趟取點東西。”
方之翠臉色微變,“你就讓她這麼去了?我不是讓你跟著她嗎?”
“是啊,”方青月點點頭,“你還讓我聽她的話,她給我交代了任務,讓我提醒喆伢,彆忘了給她去換來光碟。她還說讓你好好的,不摻和她的事也好。”
方之翠輕輕嘖一聲,她抬頭看了眼連綿的山巒,對方青月說:“那你就留在這裡陪喆姨去老娭毑的道場。”
方青月:“那你呢?”
方之翠:“我去找她。”
她說完這句話便有些憂心忡忡的上了自己的車往後山駛去。
副駕駛上還留著方淮曳今早沒吃完的小點心,方之翠眼底多了分憂慮。
她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方淮曳會出事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