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可以來找我。”
鐘離帶走了桌上的落葉:“旅行者是個善良的人,你也可以向他求助。”
“我不知道你的心結所在,但我想,去麵對它,要比逃避更有用。但也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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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願意繼續麻煩白術為你看嗓子,在休整幾日過後便搬去了望舒客棧。
騎士們感念你的恩情,替你租了一個月的客棧房間,你無意收他們的錢財,但事到如今也隻能承恩住下。
從少時父親布洛迪離開過後,你習慣了忙碌的日子。這些天一直養傷,你也總算是緩和過來了點,便主動幫著做起了灑掃的活。
漸漸的,在客棧裡工作來往的人都對你臉熟了起來,笑著問菲爾戈黛特從哪裡找來了這麼勤快的小姑娘。
菲爾戈黛特笑眯眯地回,心裡卻有苦說不出。
她接了凝光大人的信,傳告你可以免費住一整月,但其實是,有人替你包下了一年的費用。那大人物是凝光大人的生意夥伴,你又是蒙德人,菲爾戈黛特不用算都知道是誰。
至於那些騎士麼,他們確實想替你付費,但湊起來的錢多多少少,也隻夠住十日罷了。
有些人呀,看著是小人物,卻有著大來頭。
菲爾戈黛特苦惱地看著彎腰擦拭樓梯的少女。怎麼辦呢?現在這位大人物在為客棧打掃樓梯,她又受了保密的信……
最主要的是,你不肯去言笑那裡幫忙!哪怕是做擦樓梯、洗床單被套這些臟活累活,你都不願意去幫言笑打打下手,洗洗小菜!
菲爾戈黛特好生詢問過言笑,是不是曾在江湖上遇見過你,你才不肯去他那兒。言笑也納悶啊,他又不是洪水猛獸,你為何對他避之不及?
於是某日言笑端著杏仁豆腐給夜叉上仙時,就鬱悶地說了這個事兒。
魈接過盤子,語調平靜:“不是躲你,是在躲旅行者。”
他看出來了,你在儘力避免與旅行者的一切接觸。有時候言笑會發布日常委托,免不了隔幾日就會與旅行者見麵,而你似乎怕極了旅行者。
魈並不明白你為什麼懼怕旅行者。整個璃月,甚至是蒙德,最近都在傳旅行者的美言。這不是虛構的談資,而是空實實在在做的每一件好事。他的聲望,早就在璃月傳開了。
這麼想著,魈某一日白天路過了你的房間。
他聽見從裡麵傳來有規律的砰擊聲,沉悶的,聽的人腦袋疼。
魈從善如流地翻進了你的窗。
你用額頭撞著桌麵,“砰”、“砰”、“砰”。
“砰。”
“砰。”
“砰。”
忽然額前傳來一片冰涼,一個人的手掌貼上了你的額。
他沒有使力氣,你卻撼動不了半分,動作硬生生停住。
你能感受到手心的繭、指腹的軟,混著少年獨有的清苦氣味飄向你的鼻尖。
魈止住了你繼續自殘的動作後收回手,他動作輕快,風中卷起的冷香猶如曇花一現。
漂亮仙人垂著眼睫看你,眉心的燦印襯得他麵容出奇,此刻落在他身上的光將少年仙人割成一明一暗的條影,落葉紛紛,美的猶如一副油畫。
他的聲音不喜不悲,問:“你有病?”
他當然不是在罵你。
你沒有抬頭,視線定在少年係在腰間的駭人儺麵,淡定道:“沒有,我撞著玩。”
難得的,你聽見這冷麵仙人從鼻腔中擠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再次開口卻多了嚴肅的警醒之意: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莫要如此摧殘自身。”
“人生苦難時而有之,且行且遠,方知一切不晚。”
“我不知你因何而難,但我若是你,定會好好調養身子,報答這些天人們對自己的救助。也對得起自身。”
聽見這話,你慢吞吞地提起筆在紙上寫字。
魈靜靜站在一旁等你的回話,看見你寫出的話後眼皮忍不住跳了下。
紙上寫:
【魈仙人想讓我怎麼報答?】
忽然一□□吹來,蕩起茶麵上的水紋。
你眉眼溫順,白衣寬大袖口被吹起一個小口,往裡麵撲簌簌灌著風。你安靜地等待仙人的回答,呼吸不曾波瀾。
成群的樹搖擺枝葉,光點雀躍跳舞,伴著波濤般嘩啦呼啦的聲音,支構一首夏末秋歌。
樹葉婆娑,微風如息。光影在俊美少年的麵容上如水波漣漪。冷香悠悠滲入你的胸膛,此刻凝視這如油畫般的仙人,你第一次對“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感受如此深刻。
他睨著你,眼角豔紅如勾,吐出的字句卻將人推的極遠:
“不必。”
救你隻是舉手之勞。倘若每一個受過夜叉恩惠的人都想報答,恐怕街頭巷尾排起的長隊都能連到輕策莊去。
再者,魈是仙人。仙人們行蹤詭秘,凡人想從中窺見半點影子都需要機緣,遑論與其牽纏交好需要多少天分與因果之緣。
你溫順地點點頭,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魈單手帶上麵具,聲音悶在麵具後顯得低沉:“記住我的話,莫要隨意摧殘自身。我雖是仙人,卻也無法做到每次都能救你於水火。”
一陣伴著血腥氣的黑綠影陡然出現,轉瞬即逝。
斑駁光影順著窗口灑進,照在空無一人的地板上搖搖晃晃,波瀾暈眩如一場幻夢。
是啊。
能得“如遇劫難,便呼我名”的重要承諾,也僅有廣結仙緣、出塵絕豔的旅行者一人罷了。
你伸出手把窗戶推的更開些,將室內的氤氳的冷香趕了出去。
隨著空氣中冷香的消失,你掐滅了心中不該有的眷戀,翻起手中關於璃月古言的書認真看起來。
直至下午到了晚餐高峰,你接起買菜的任務,為明天的菜做準備,離開了望舒客棧。雖然你不與言笑打交道,但會幫著他身邊的人做些事兒,買菜就是其中之一,順帶熟悉璃月地形。
你依靠圖上的指示走向輕策莊,四周經過流水竹林,自然的氣息躍然鼻尖,一副山水悠然的美景。
你采了些薄荷草想回家泡茶喝,腳下一轉,去了竹林間。
你想采點竹筍,也不知道這個季節的能不能吃,你不太懂。
腳下踏過石板,邊上的瀑布濺起水流沾濕你的衣擺,你走的慢了點,自然也聽見了水流湍急聲中被掩蓋的少年的呼喊。
“救、救命……”
少年喘著氣兒,趴在泉水邊,整顆腦袋浸在水裡。
這不是溺了吧?!
你拋下籃子裡的東西,急匆匆朝少年跑去,將俯身趴下的少年仰麵翻了過來。
於是一抹乾淨的冰藍色,在夕陽下綻放開。
少年麵容白皙俊俏,臉頰緋紅,柔軟的藍發濕漉漉的,濃密的冰藍色長睫上也都是水珠,隨著顫動滴下。
“重雲!重雲!咳咳……”
你喊著他的名字,嗓子有點兒痛,將剛摘的薄荷草浸了點兒泉水塞進他嘴裡,果然緩和了不少炙熱之氣。
此刻夕陽西下,少年躺在你的腿上,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睛。
重雲看著你,茫然了幾秒:“謝、謝謝……”
“沒事。再躺一會兒吧?”
你用手擦掉了他臉上的水珠。感受到冰涼的柔軟肌膚拂過臉頰,重雲緩慢地瞪圓了眼睛。
等等!他這是在哪?他睡在了你的腿上嗎?
少年方士直接挺起上半身,腦袋和你的額頭撞了個狠。
於是你額頭的傷口就那麼淌下血來,看的重雲心悸:“對不起!對不起!>人<”
他感覺又要暈了,腦子熱乎乎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你笑著捂著傷口對他擺手,示意沒事,重雲卻急得不行。
於是乎在你擦頭上的血的那幾秒鐘,重雲就暈倒在了你的懷裡。
你不知道他住的具體地址,隻好背著少年,吃力地將他背回了望舒客棧。
一路人,行人側目紛紛。
這就是你和重雲啼笑皆非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