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為師頭疼。(1 / 2)

金鉤細 尤四姐 6265 字 8個月前

宜鸞覺得很冤枉,“太傅是老師,老師朝我這裡參拜,我不得還個禮嗎?”

然而剛才的行動確實莽撞,話說完,才猛然醒過神來……太傅不會以為她耍心機,當著神明和所有人的麵,和他拜天地吧!

怎麼辦,大事不妙。宜鸞結結巴巴道:“我……我真沒這個意思,我也不知怎麼忽然犯了糊塗,把道場當華光殿了。”

排雲是理解她的,她家三公主常有行動跟不上腦子的時候,但外人不知道啊。現在現了眼,很丟人,連挽回都挽回不了。她隻好拉她坐下,破罐子破摔式地寬慰她:“殿下是長公主,長公主辦事,不用向天下人交代。”

宜鸞不安地落了座,還是覺得心虛,“真的嗎?”

排雲的臉,在燈火映照下顯得冷酷威嚴,果決地點了點頭,“當然。”

可是不用向天下人交代,卻得給太傅一個交代。宜鸞盤算起來,“等到壓壇一結束,我就找他解釋去。”

其實認真說,也有幾分歪打正著,她不是正巴望著和太傅傳出點什麼嗎,這回眾目睽睽之下,像締結了盟約似的……宜鸞恍惚有種錯覺,太傅身上被她打上了戳,從今往後就是半個自己人了。

這麼一想,焦灼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不是早就做過決定嗎,想要活命,就彆在意所謂的麵子。

她又坦然了,老神在在坐在凳子上,靜心觀看冗長的儀式。太傅請過神,要在法壇上靜坐一炷香,宜鸞看他打坐結印,閉上了眼,那側臉看上去持重莊嚴,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

鐃鈸哐哐地敲打,引磬的聲音尖細悠長,請神之後還有開光解洗、禮鬥收邪,那些宜鸞是沒有興致觀看了,見太傅坐鎮完結,從法壇上下來,忙提裙趕到道場邊緣,急匆匆道:“老師,學生有話和您說。”

太傅的神情半帶慍意,冷著一張臉,沒有理她。

可她是長公主啊,太傅就算位高權重,尊貴總不及長公主,這麼一來,隱約有了點情侶之間鬨彆扭的意思。

邊上陪同的道人很識趣,向太傅行了禮,“貧道先行告退了。”

太傅雖然不怎麼高興,但禮節不能懈怠,客套地還了禮,比手讓素一送那道人離開。

宜鸞搓了搓手,“老師,我覺得您可能誤會了,剛才向您揖手……”

“是殿下尊師重道,不能枉擔恩師的大禮。”太傅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兀自替她把前因填補圓滿。但他依舊鬨不清她在想什麼,“臣這是在請神,不是在向殿下參拜。”

宜鸞說:“我知道啊,老師拜四方嘛。可您就是對著我的方向,我身為學生,總不能坐著受禮吧!反正我一看見老師拱手,就習慣給老師還禮,這個毛病不算毛病,是我尊重老師,愛戴老師。”

太傅聽她說完,強迫自己平了心緒。也對,這種事有什麼可糾結的呢,理解出了偏差而已,不算欺師滅祖。

要想心平氣和,自己就得先退一步,太傅道:“殿下以後,儘量不要站在臣的對麵,臣身為師長,也不會胡亂向你行禮的。”

這種解釋通俗易懂,想必這位三公主一定能夠理解了。

宜鸞沒有讓太傅失望,“不能站對麵,那我站哪裡?”小腦瓜子靈機一動,“我與老師並肩而立。”

太傅說不出話來,最近他總是這樣,看見這個學生便啞口無言。師生之間的交流,譬如論道,強強對決,有來有往,才是作為老師最願意看到的。結果這三公主是個奇才,她能僅憑一己之力,讓滿腹經綸的太傅徹底無話可說,也算是種本事。

太傅沉默凝視她,目光縱使在暗淡的天光下,也犀利如刀,洞穿人心。

宜鸞懂得察言觀色,小聲囁嚅了下,“學生都聽老師的,老師讓學生怎麼做,學生就怎麼做。”

太傅輕歎了口氣,轉頭看東方,過了五更了,山嶺之間逐漸有了熹微的晨光。樹林和山體是黑色的,樹頂的天際隱約浮起深藍,再過兩刻,天就該亮了。

不遠處的道場上,依舊是光影絢爛,鼓樂喧天。其實他很不喜歡這種場合下拋頭露麵,尤其這壓壇還有門檻。換做寧少耘那樣的少年郎,好像一切都順理成章,但換成是他……難免惹人議論。

怪隻怪華光殿的這幫學生難纏,連累他跟著丟臉。視線不經意瞥了瞥三公主,三公主那張圓圓的臉蛋上,鑲嵌著一對狡黠的貓眼,不用說話,單隻是眼珠子轉轉,太傅就覺得不好應付。

宜鸞心下納罕,“老師,您怎麼看我一眼就皺眉?”

太傅扶了扶額,“為師頭疼。”

頭疼嗎?宜鸞體恤道:“想必是更深露重,凍著了。學生讓人擰個熱手巾把子來,老師敷一敷,興許就好了。”

太傅心道你若能不開口,這頭疼肯定會好得更快些。但話不便說,說出來怕傷了學生的心。

正要婉言謝絕,看見五六個打扮入時的女子嫋嫋婷婷而來,個個長得很娟秀,個個甜得能擰出蜜來。到了太傅麵前欠身行禮,即便是夜風寒涼,也能聞見她們身上暾暾的香氣。

嗓音更是溫柔動人,其中為首的女子細聲細氣地說:“一向久仰太傅大名,可惜從來沒有機會結識。今日有幸拜見,實是我們姐妹的福分。不知太傅明日可得閒?妾等在群芳樓設薄宴,款待太傅大人,還請大人賞光。”

好家夥,太傅若是答應前往,是不是這六個人要一起侍奉?看看這些塗抹得嬌豔欲滴的嘴唇,張開便是血盆大口,一人一口,太傅怕是不夠吃的。

不過美人恩,消受起來最銷魂。太傅這樣不苟言笑的人,在麵對這麼多鶯鶯燕燕的時候,態度是不是會軟化幾分?

宜鸞很好奇,滿臉期待地望著太傅,等他回應。

可惜太傅一如既往地不解風情,冷著臉道:“公務繁忙,無心赴宴,見諒。”

那幾個美人並不灰心,也很懂得退讓,笑道:“反正我們日日有空,可以靜待大人。大人莫如算一算,看看何時休沐。平日已然那麼忙了,總要抽出時間來,好好鬆散鬆散。”

宜鸞聽她們這樣說,想起了寧少耘,當時是不是沒頂住這些美嬌娘的軟語溫存,才被花魁扣下的。這些女郎受過專門的訓練,纏人的功夫堪稱一絕,你進她退,你退她追,若是臉皮薄一些,怕是逃不出她們織好的天羅地網。

“太傅大人大德大賢,廣收門生,我們雖出身微賤,也想聆聽太傅教誨……”

“大人,群芳樓不是那等下流去處,大人不必忌憚。”

“太傅大人……”

你一言我一語,耳邊儘是不依不饒的糾纏。

太傅再三/退讓,無奈那點教書育人的本事,在這些花魁娘子麵前毫無用武之地。

宜鸞置身事外,心裡還在琢磨,這些青樓的姑娘都是人精,如此糾纏太傅,看來太傅肯定大補。

正感慨,忽然接收到了太傅的眼神,那是走投無路下的求救,其中也夾帶著幾分埋怨——

你不是尊師重道嗎?不是發願要護老師清白嗎?為什麼事到臨頭,卻不見你有半分行動?

宜鸞是個機靈姑娘,立時就會意了,這種時候必須挺身而出。當然了,招人過來驅趕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但這是道觀,仗勢欺人總不太好。於是她想了個相對平和的辦法,逐一告訴這些女郎:“太傅大人已經名花有主了,諸位散了吧。”

美人們聽了,表情帶著幾分質疑,嗖嗖的眼風在太傅身上淩遲,“太傅不是發過願,此生不娶嗎。”

太傅的驚訝早就用完了,以至於三公主有心扭曲事實,他也可以巋然不動。

宜鸞忙著向那些女郎們解釋:“不娶歸不娶,不娶也可以有紅顏知己。”

“誰?”美人們很不服氣,“我們見識淺,今日倒要好好開開眼。”

可是上哪兒給太傅找紅顏知己去呢,宜鸞懷抱著大無畏的精神挺了挺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