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發老者都不看我一眼，見到地上有圓圓的影子落在他的鋪子跟前了，就頭也不抬的問一句：“買什麼？”

我左右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我這全身上下穿的灰撲撲怎麼看怎麼平平無奇，就是手裡拎著一節也不知道是韁繩還是一條蛇的家夥，於是便悄咪咪的走過去，用一隻手擋住我的嘴，同時也是擋住了老者的耳朵，問到：“你有當初給那哪吒重塑金身的那蓮藕嗎？”

那老人給我嚇了一跳，停下了手中雕刻的活計，抬起頭來。

我看見他眼睛有眯起的痕跡，怕他說沒有，又趕緊的補充到，“或者沒有那蓮藕，有那蓮藕的種子也行，我自己回去用土埋上，然後再澆上一些泉水，最後再適當的捏幾個催生長的訣，說不定就生出蓮藕來了。”

那老人也不知道是被我逗笑了，還是被我氣笑了，捋著胡子說道：“那照你這麼說，你也不用特地找什麼重塑金身的蓮藕了，你就到菜市場上麵買一點點，回去種著，說不定就長出神藕來了！”

我聽出他在諷刺我了，不過他這諷刺離魯迅的還差點氣候，而且我著實沒有聽明白，於是就眨眨眼睛，濃密的如同鴉羽般的睫毛，還有那晶瑩剔透的如同鑽石般的瞳孔。

那老人看了我一眼，坐直了身體，往後一仰，就又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桌子說道：“你以為那蓮藕是這麼好養的呀？”

我說：“那好不好養都得養養，我試試才知道嘛。”

那老人嗤笑了一聲。

意識到事情不大對頭，我趕緊的又堆上了討好的笑容說道：“當然了，如果您有現成的，那當然是更好了，自己種也隻是沒辦法之下的辦法，活死馬當作活馬醫嘛。”說罷，又拽著老人家的袖子，搖晃了幾下撒嬌說道，“老人家，我跑了好幾個地方好不容易的才打聽到你這個風水寶地的，你也就彆藏著掖著了，有什麼重塑金身的蓮藕就拿出來給小輩瞧瞧吧，錢什麼的都不是問題，你儘管開口，要多少就多少。”

這話是放低了我的姿態，也是暗示他不用跟我來回的打太極了，我是已經從知情人那裡打聽到了他這確實是有才來的，同時也讓讓他不必詢問到底是什麼人告訴我的了，反正我自有這樣的渠道，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

那老人冷冷的笑了一聲，甩開我的手說：“我不知道你這個小輩是從什麼地方得知老夫有這玩意兒的，但有的話該說，有的話不該說，這你是知道的吧？”

哎喲，這談正事之前還非得敲打一番！我心想我又不是傻子，心裡麵翻了個白眼，表麵當然還得點頭哈腰說：“那是當然的，我什麼都沒往外說。”又悄咪咪的扯出老人的袖子，搖晃了一下，笑嘻嘻的說到，“哎呀，這麼個風水寶地，這麼個世外高人，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不然我怎麼搶得到好貨對不對？”

“你可得了吧！”那老人家把眼一橫，又將袖子扯回來，“撒嬌這一套對我沒用，拍馬屁這一套我也不吃。你能找到我，想必你這小輩也確實加了不少的功夫。你想要重塑金身的蓮藕，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你首先得告訴我，你要著蓮藕去乾什麼？你自己也說了，他是重塑金身的，我看你四肢健全，也不像是個缺胳膊少腿需要他來補點什麼的樣子。”

“那我這肯定是有要事的。”

老人一挑眉，“這要事是說不得的？”

“說不得。”我搖頭。

“真的說不得？”

“真的說不得，老人家，我要能說的話，我已經跟你全盤托出了，我在這藏著掖著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對不對？這也不是擱這猜謎的，說到底是我有求於您，這是真的說不得，但是老人家您請放心，我至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老人家又看了我幾眼，兩根細長的眉毛挑的老高了，眼睛眯起來打亮著我，我有種靈魂都被看透的感覺，他還捏著自己長長的胡子，似乎正在思考，就這麼僵持了一會，我覺得過了一個世紀，不過腦子也沒閒著，還在飛快的運轉著，如果他拒絕了我該怎麼做？直接上手搶的話，會不會顯得太過不尊老愛幼了，但是不上手搶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話說我應該打得過這老人家吧？畢竟他大隱隱於市身上總得有點東西的，不然帶著這麼一身的寶貝，不一下子就被人搶的連褲叉子都不剩下了？說不定都直接被拖到某個小說裡麵去殺人滅口得了。但是我也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不然也放不出“錢不是問題。想要多少，你說！”這樣子的狂言狂語。但反正實在不行，實在打不過的話，我還可以叫幫手，我可是有靠山的人，靠山雖然不硬，但是關係夠鐵。

正在我最糟糕的情況都想好的時候，那老人卻點頭答應了：“行。”

“老人家，你這都不答應，那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這屬實是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事先準備好的台詞沒過腦子就往外輸出，幸虧半途之中給我硬生生的卡住，瞪圓的眼睛，就好像兩個銅鈴一樣，然後就看見那老人家捏著胡子對我挑眉笑著，“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說改天有空請您喝酒哇，咱不醉不歸哇！”

好在那老人家確實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度量也不錯，倒也沒有繼續追究，隻問到：“你還要不要？”

“要要要！當然要！”我點頭如小雞啄米。

“那這價錢……”我伸手就要掏腰包，不過卻被那老人給攔截了下來，“欸，你看我這老頭子像是那種在乎身外之物的人嗎？”

我沉默了一會，非常實誠的搖頭：“抱歉，老先生，我是真的看不出來。除了您的頭頂非常的光滑，發際線有一點高，你的頭非常的閃亮以外，我真的什麼也沒看出來，實在是不知道您在不在乎身外之物。”

老人：“……”

他氣得拿起那根用樹枝支撐的拐杖，狠狠的往我屁股上麵敲了幾下。

我雖然可以躲開，不過還是站在原地讓他敲打了一下，他這才說道：“行了，我不要你錢。”

“！”我眼睛都亮了，“是免費送我呀！老人家您人這麼好的嗎？”

那老人家立刻給我翻了個白眼，“你在想屁吃呀你。”

“現在年輕人可真是就整天想著天上掉餡餅，整天想著不勞而獲，這修真界怎麼有這樣子的規矩？”

我趕緊的截斷了老人家的話，“那老人家你說你要什麼？”

老人家想了想說到：“這樣吧，改天我找個時間約你，你就下山來，然後幫我看著我這攤子。”

“看多久？”

“那就要看那個人什麼時候來了。”

“那個人？”

老人家故作神秘的又薅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不可說。”

我：“……”

說白了就是你讓我看到什麼時候就看到什麼時候唄！

這不是無期限壓榨嗎？

不過我想了想，在搞定我現在手頭上的這樁事情之後，我也確實還算得上是閒，來過一段時間的擺攤生活，倒也未嘗不可，於是便一口答應了。

隻不過多留了個心眼，多少還是加了一句，“相信老人家你這麼一把年紀了，也不至於騙我這麼個初出茅廬的小少女，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