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自行車的幾大品牌：鳳凰、永久、飛鴿、紅旗。

不過這時候自行車很搶手的，每次一批自行車剛運來供銷社，轉眼就能被一搶而空，電視機就更彆提了。

柯語蘇和沈墨丞運氣好，到供銷社的時候剛好碰見裝卸車新運來幾輛鳳凰牌自行車。

跟現代款式多如牛毛的自行車不同，這年頭幾個品牌的自行車長的都差不了多少。而這個鳳凰牌車身漆黑、閃閃發亮，棕色的車坐，車座前橫著一根單杠，車前還鑲著一個金色的鳳凰。

“這就是傳說中的二八大杠啊？”柯語蘇仔細端詳著，聽說以前的自行車堪比現代的奔馳寶馬，原來竟是這樣的外形。

“走吧嬌嬌，不然一會這幾輛也被人搶沒了。”沈墨丞站在她附近，故意跟她拉開了些許距離，倆人看起來就像是陌生人。

聽他這樣講，柯語蘇趕緊跑到了他身邊，拉著沈墨丞的衣擺往供銷社裡衝，完全沒注意青年僵硬驚訝地樣子。

“同誌，我們要一輛自行車。”

櫃台後的售貨員正在剪手指甲，今天人不多，偶然聽見黃鸝一樣鶯鶯嚦嚦的聲音，還是要自行車這種金貴東西，一下子就抬起頭來。

女孩生著一張貌美動人的臉，如枝頭落雨的粉色海棠。皮膚光滑細膩，玫瑰色的唇瓣閃著誘人的水光，油潤亮澤的黑發濃密又絲滑，披在肩頭襯得身材更加纖細。道是媚意無限，人比花嬌。藍色的小洋裝整個鎮上都是頭一份兒，纖細如玉的手腕上還帶著精致的女士手表。

售貨員的眼神有多毒，一看就知道這姑娘是個大戶，隻是……女孩雪白柔荑緊緊扯著一個略顯破舊的對襟黑色褂子，衣擺還打了幾個不同色的補丁，雖然長得一表人才，可一看就知道家裡窮的叮當響。

“鳳凰牌的自行車175，還要一張自行車票。”神情倨傲中又帶著一點鄙夷，這麼漂亮貴氣的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和一個黑五類混在一起！

沈墨丞在供銷社可是人儘皆知，幾乎每個星期都要來賣一次乾菌子，有時候還會賣些蛇皮和乾皮子。那雙藍汪汪的眼睛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個小洋鬼子！所以每次沈墨丞來的時候，他們都要壓一壓價。

柯語蘇直覺有多敏銳，聽到她語氣裡暗藏著譏諷，馬上直直地看著櫃台後的那個臉，目光透著冰冷。剛想開口質問她，手腕卻被突然拉住。

氣憤的大小姐一回頭便看到沈墨丞神色平靜自然，像是完全沒看到售貨員那個倨傲樣子，周身環著漠然和冰冷，看向嬌嬌的眼神卻透著十足的溫柔。

柯語蘇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見麵時，青年一身的冷戾，似乎沒有任何人能進入他的視線。剛鼓起的氣轉瞬消散，隻剩下濃濃的心疼。

小手伸進錢包裡掏出錢和票，氣哼哼地重重拍在櫃台上。

售貨員也沒再惹事，點過以後就帶著他們去挑選自行車。自行車自帶一個車鎖，不用擔心弄丟。況且這個時候的自行車可是一項重大資產，誰家要是丟了自行車，那可是要去報警的！

柯語蘇買完自行車還不夠，又給沈奶奶買了兩斤雞蛋糕、一罐麥乳精、還有一塊淺藍底白花的布料。這都是沈墨丞沒想到的東西，他回去隻帶了些米麵糧油，反正錢都在嬌嬌那，由著她買便是。

買完東西，日頭已經升到了頭頂，柯語蘇不想回去，於是就拉著沈墨丞去了國營飯店。

今天飯店牌子上寫著四種供應菜：紅燒獅子頭、回鍋肉、醋溜白菜、雞油菌乾吧絲。

國營飯店的菜量很大，因此柯語蘇隻點了紅燒獅子頭和回鍋肉。兩道都是肉菜，不過價格卻差了不少，紅燒獅子頭一塊二，回鍋肉卻隻要七毛。

有沈墨丞在的時候，嬌氣包一向都不用動手，就坐在椅子上，翹著雪足晃來晃去，悠然自得。原本在她周圍桌子吃飯的食客紛紛放慢了動作，偷偷打量著女孩的天姿國色。

高大的青年端著菜盤放到桌上，自然地做到少女身邊，遮擋了大部分暗中的窺視，食客中隱隱響起捶胸頓足的歎息聲。青年麵上清冷異常，眼底卻掠過一絲陰霾和無力。

“嬌嬌，吃飯了。”

沈墨丞用手絹把筷子仔仔細細擦了一遍後才遞出去，看到嬌嬌衝他露出了一個毫無防備的甜絲絲的笑容，那股無名火氣突然就消散了。

香噴噴的獅子頭裹著濃厚的醬汁，色澤紅潤鮮亮。獅子頭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時期，以清蒸為主，也是國宴上的一道名菜。而紅燒的獅子頭需要先油炸定型、再收汁勾芡。肉要取上好的五花肉，做到三肥七瘦才能油而不膩。

回鍋肉也稱熬鍋肉，顧名思義要再次烹調翻炒，五花肉裡的油已經完全煸了出來，入口濃香。

兩道菜都是下飯的大菜，所以主食柯語蘇要的米飯。不過她飯量小，零碎的時候還喜歡吃水果，才吃了半碗就放棄了，睜著一雙嫵媚的桃花眼可憐巴巴地看著沈墨丞。

青年僵著身子把她的飯扒拉到自己碗裡。沈墨丞的飯量大，光是米飯就吃了四兩，還沒算柯語蘇剩下的那點。兩道菜大部分也進了他的肚子，嬌氣包看他吃了那麼多還是氣定神閒的樣子，於是悄咪咪地把小手探了過去。

沈墨丞夾菜的手驀然一頓，可能是剛吃過飯的原因，嬌嬌本來有些微涼的手現在溫熱又柔軟，透過夏衣薄薄的料子直接貼在他的腹部，像個引子一樣瞬間點燃了他體內的烈火。不該出現的反應頓時席卷全身，轟的一聲炸裂開來，幸而寬鬆的褲子幫他遮住了醜態。

那雙往日冷冽無情的藍眸此刻閃過諸多狼狽，一股令人酥軟的癢意順著尾椎骨直升到天靈。沈墨丞不自覺地繃緊身體，眼角發紅。凸起的粗大喉結上下滑動，力氣大的一同扯動了脖子上的青筋，鎖骨交彙處一彎小小的凹陷更加明顯，無形中透著一股曖昧不明。

柯語蘇偷偷摸幾把以後就收回了手，藏在發下的耳根慢慢升起絲絲紅霞，連帶著天鵝般的脖頸都染上了紅暈。桃花眼不再盯著青年看，轉而看向窗外。桌子下的手輕輕在空氣中抓握兩下，微微打著顫，眼中帶起點點水霧。

沈墨丞的身材好好啊……

大小姐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往常沈墨丞吃飯都很快的，但今天他卻吃了很久。明明也沒多少東西呀？所以大小姐隻能無聊的看著窗外。

窗外路過的男女老少，一水的複製出來的發型。女人紮著□□花辮，要麼就留個胡蘭頭。男人則是三七分的經典油頭，有條件的還帶著綠色的帽子。這時候人看起來都是灰撲撲的，除了年輕人，很少有人穿亮色。

一點也不好看！柯語蘇又轉過頭來看養眼的沈墨丞。

他的臉在男人裡麵算是比較小的，臉型優美，下頜緣線很清晰，哪怕低著頭也沒有一絲贅肉。臉上光滑細膩，沒有丁點兒殘留的胡茬，泛著玉色的溫潤。發絲濃密又柔軟，垂落到眼前，遮住了那雙深海一樣的眼睛。

如果是寸頭的話，沈墨丞應該會更帥吧……

柯語蘇小腦袋裡思維發散著，青年已經是冷酷的結合體了，如果真的再剃個寸頭，那簡直是禁欲本人！寬肩細腰八塊腹肌……嬌氣包突然又紅了臉。

“沈墨丞，等一下我們去理發店吧！”大小姐的聲音含著點點春意，軟綿綿的。

努力平複情緒的沈墨丞不知道嬌嬌怎麼忽然想去理發，有些疑惑，“你要剪頭發嗎？可是嬌嬌長頭發很漂亮。”

柯語蘇當然不會剪頭發，她從小到大都是長頭發小公主一樣，而且這頭發都是精心養護的，怎麼能剪呢。

“當然不是我剪呀，是你！你看看你的頭發都長長好多了。”

沈墨丞的頭發一直都是沈奶奶給剪的，他自己舍不得去理發店，不過他確實應該修剪一下頭發了。“好，吃完飯去。”

聽到他答應了，柯語蘇手指輕輕勾了勾，仿佛已經看到了沈墨丞一顆黑色獼猴桃的樣子。

······

當沈墨丞臉上剪完的頭發被理發店老爺爺一點一點掃下來的時候，柯語蘇才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象中青年的模樣。

最考驗人顏值的寸頭在他臉上毫無違和感。

沈墨丞的頭骨形狀優越，沒有了碎發的遮擋，精致濃烈的五官競相彰顯著存在感。濃密細長的眉修整得恰到好處，不用描繪便是最好的顏色。狹長冰冷的眼、英挺的鼻、水紅色的薄唇，每一寸都透露著他的冷戾和禁欲，而短短的寸發更為他平添一股凶氣。

心跳在這一刻又亂了。

柯語蘇素手搭在胸口，覺得沈墨丞簡直哪哪都直戳自己的心臟。

沈墨丞本來還不太適應這種發型，可是看到嬌嬌雙眼放光地看著自己，而他心底還能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怦然，才掀了一下唇角。

回去的路上自然是沈墨丞騎車，柯語蘇坐在後座，雙臂自然地環住青年精壯的腰，小臉貼在他的後背上。無視他繃的緊緊的腹肌，翹起唇角看著山川秀麗，清風拂來。

······

柯語蘇推著自行車回到知青點的時候接受了一眾矚目，看得她心裡都有些毛毛的。索性就把自行車仍在院子裡，讓他們隨便看去。自己則是跑回房間，翻出給沈墨丞買的衣服，打開窗子拿給外麵等待的青年，還認真囑咐道。

“明天去上工的時候你就穿新衣服嘛，壞了再買，你看你的衣服都磨成什麼樣子啦。”

沈墨丞當然不舍得穿新衣服去修水利，那都是臟活累活，要是真穿白襯衫不到半天就得弄臟。不過嬌嬌能買到合適自己的衣服嗎？青年有點懷疑衣服的尺寸，不是他不信任嬌嬌，而是他的肩比較寬，衣服得大一點穿著才合身。

不過他還是沒反駁，隻是認真地看著嬌嬌漂亮的眼睛，像一頭猛獸臣服一樣乖順，“好，都聽我們嬌嬌的。”柯語蘇又想捂胸口了……

等青年走了，她才重新來到院子裡。

大家夥兒還在看她的自行車，可想而知這時候的自行車地位有多高。

“對了蘇蘇，大隊長說等你回來去找他一趟，要商量一下去做工飯的事。”李蓮看到她出來，放棄了自行車來她身邊說事。

柯語蘇估計著大隊長肯定是想勸她，眼睛滴溜一轉，提了一包餅乾就向大隊長家走去。

此時大隊長正愁眉苦臉的待在家，寬敞的廂屋裡中間放著一個會客木桌，擺著幾條手工木凳。大隊長就坐在上麵唉聲歎氣，搞得正在乾活的大隊長媳婦都內心煩躁。

“你老在那歎啥氣啊？”大隊長媳婦陳彩雲一摔手裡的柴火，臉有點拉。“人家柯知青不就是要去做飯嗎，你就讓她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