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主,正午將至。按照您的記憶走向,葉家前來問罪的人應已入了城主府,接下來念一那邊...】
“把他們封在外邊,一切等我過完生日再說。”
念安識海中的那道聲音可疑地停頓兩秒。
它感受著穹頂上愈發消散的黑咒,須臾,態度順從又諂笑地應下。
【是。】
笙歌伴著喧天鑼鼓自遠方襲來,一聲聲一陣陣,鑽過縫隙滲進緊閉破敗的院門。未等細聽,又很快分崩離析在振聾發聵的鞭炮齊鳴聲中。
少城主華誕,自是得大肆慶賀。
念安神色平靜,立於屋內外望。
老朽的院門不堪一擊,卻如經年磋磨的利刃,寒光一閃間,將那滿府的歡慶與熱烈斬斷隔絕於牆外。
無所謂。
少年伸出右手,細碎日光傾灑在掌心,如有實質,流光溢彩,暖比潤玉。
都無所謂,他有阿窈就夠了。
念安轉身回邁,視線掃過被妥帖擱置在方桌正中央的白碟,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隻需再走幾步,他便能觸碰到那隻酣睡在床榻上的小倉鼠。她的溫熱呼吸會如雨後的清甜荷香,繞著他蒼白無力的指尖,拽住他寸寸下跌的魂魄。
赤誠、坦蕩、充滿希望,是元窈的眸光。
他突然很想再看看她的眼睛。
少年加快腳步行至床邊,抬手向鼠鼠探去——
下一秒,念安消失在了原地。
【?】
負責在宿主補覺時放風的係統反複確認,狠狠疑惑住了。
【醒醒宿主,念安不見了。】
“啊?”頭頂翹毛睡眼惺忪,元窈被晃醒,茫然環顧四周。堂屋空蕩蕩,倒是瘦風卷起枯葉登堂入室,如入無人之境。
去哪兒了?鼠鼠疑惑歪頭。
【突然消失的,他自己也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整個禍境都在回溯記憶。也許,這個時間點有什麼重要事件發生。】
不好,這些破事對禍主而言全是苦難,重蹈覆轍最是動搖人心了!
元窈當即起身,化出人形衝向屋外,“他肯定是被強行拖去走劇情了!”
可誰能違背禍主意願,把他強行帶走?
元窈呼吸一窒。
是那株隱藏在暗處,時刻伺機反撲的黑紫花苞。
這個即將到來的重要事件,未必是禍主願意再次經曆的,也未必是身為外來者的元窈可以應對的,但一定是那朵蠢蠢欲動隻等綻放的禍植迫切想要的。
它要重現禍主的苦難,滋長怨念,凝聚心結,茁長成長。
但如今方向全無,又該去哪裡尋人呢?
靶術起,兩根方向迥異的幽藍懸絲再度浮現。
念一是個欺負弟弟專業戶,找到他說不定能找到念安!
元窈一咬牙,循著左邊那根懸絲疾速駛去。
“噠噠噠。”
三秒後,小團子又急急衝了回來,一揮衣袖,將桌上的碟子納入儲物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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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外頭的熱鬨氛圍相駁的,還有破院西邊兒那座氣氛詭異的小廚房。
陣陣米香而出,化作幾縷絲滑飄逸的彎鉤長線,精準釣到了餓暈在雜亂草垛中的某一不明生物。
半暈半醒間,該生物動了動鼻尖。
一隻短爪爪抬起,另一隻短爪爪跟上。它尋著香味,鬼迷日眼地吭哧吭哧穿過草叢,爬上後牆,翻窗而入,從屋內精神緊繃的小廝們的全世界路過,隨後挑了塊滿意地風水寶地——櫥櫃,趴下,乖巧等待美食的新鮮出爐。
一炷香後,熱氣騰騰的鍋巴被恭敬整齊地疊滿整塊長桌。
滿滿當當。
擺完貢品,眾人跪地,虔誠且用力地對著鍋巴磕上三個響頭。
啪,啪!
廚房的大門被猛地推開又驟然合上。
五六名小廝逃命般互相推搡著破門而出,背靠著緊閉的廚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嚇死人了,剛剛咱在裡麵準備貢品,一上午了,居然...”
小廝甲驚魂未定地接過話茬,“居然什麼也沒發生!”
這本是個值得慶幸的大好事。壞就壞在,鍋巴炸到一半,眾人倏然如芒在背,齊齊發覺有什麼東西正在暗處靜靜窺視著他們。
那視線,貪戀中夾雜著向往,克製中摻加著癲狂。
“都安靜!”小廝甲壓低嗓音,沉下腰側耳貼住門,“裡頭有動靜。”
眾人登時屏住呼吸,也挪動身子湊過去傾聽——哢嚓、哢嚓。
是咀嚼鍋巴的大快朵頤之聲!
小廝乙心下大驚,一個後空翻拔腿就要跑,不料這腿才一抬,正巧踹中了前方掐著腰肢偷聽的同伴。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被踹中的倒黴蛋身子乍然前傾,以頭搶門,被迫撲進去五米,直直伏拜在擺滿鍋巴的長桌前!
“......”
桌頂,龜龜盯著那閃現的小廝,頗為無辜地眨眨眼。他抬爪一錘,身下那片比龜還大的酥脆鍋巴驟然四分五裂。
許無澈撿起其中一片塞入口中,嚼得嘎巴響。
糾結半晌,他終於還是精挑細選了一片最小的鍋巴,推至桌邊,對著目瞪口呆地小廝親切問候,“嘶哈嘶哈?”
你也來點兒?
龜龜高風亮節,從不吃獨食!
小廝甲見狀跪地不起,感動不已,他捏過那塊小鍋巴渣子塞進牙縫,頓覺口渴,當場表示自己要喝個鱉湯潤潤喉。
手背一揮,門外圍觀的眾人同時挽起袖子。
辛辛苦苦做了一上午的貢品,都讓龜吃了。
那魔鬼大人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