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芮慈暗自掐了下掌心,賓利早已經被甩得沒影了,沒一個保鏢在她身邊。“我餓了。”
霍恩哲頓時就笑彎了眉眼,伸手揉她那頭早就亂成鳥窩的公主頭。“走。吃東西去。”
紅漆木梯踩下去咯吱作響,二樓的門推開來顫顫巍巍的晃,扭出綿綿長長的呻|吟聲。
房芮慈在這座城市生活了整整九年,從來不知道這個繁華的國際化大都市,居然還有這麼古老落後的地方。爸爸一定忙忘了,才會忘了收掉這塊地。
霍恩哲把房芮慈帶去裡間。那是一個畫室,到處堆著形形色色的油畫,還有幾張裸體女像,一進去霍恩哲就拿破舊床單把它們蒙起來。
“小孩子,不能看。”
房芮慈從地上拎起幾塊小尺寸的油畫,假裝欣賞,其實是在掩飾紅透的耳根。出乎意料的,每一幅畫作都天馬行空,用色大膽,才情橫溢。
她看向霍恩哲。“你畫的?”
霍恩哲扯了扯嘴角,拽的不可一世。“不用太崇拜哥,哥就是一傳說。”
說完,他一扭頭轉去了另一個房間,不一會兒就捧出了一大盆泡麵。
房芮慈盯著那黑呼呼的鋁鍋發呆,看著鍋裡稀裡糊塗的湯汁就沒了胃口。
霍恩哲嘖了一聲。“聽我的,像我們這種人,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偶爾吃點素的清清腸,對身體好。”
“噗嗤”房芮慈一個沒忍住。
霍恩哲搖頭晃腦。“這才像話,開心就笑,難過就流淚,你才九歲,小不點。”
照例伸手揉了揉房芮慈的頭頂。
起先房芮慈很討厭他這個動作,現在卻覺得異常溫暖,甚至想主動迎上去蹭一蹭。
她垂下眸子,用廉價的塑料叉挑起一根泡麵放入口中,味精湯汁裹滿麵條出乎意料的鮮美,惹得嘴角不自覺在上翹。
霍恩哲哈哈哈又笑起來。“好吃吧?”他直接伸手也撩起幾根放在口中。
房芮慈擰眉。“我吃過的。”
霍恩哲又塞了一大口在嘴裡。“我不嫌棄你。”
房芮慈不說話了。
幾口下肚,霍恩哲就扔了塑料叉,他走到最大的一塊畫板麵前,把他上麵蓋著的一塊薄毯掀開來,露出裡麵一張尚未完成的人像來。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的側影,看不出年齡,很朦朧。但睫毛纖長,俏鼻櫻唇,細長的天鵝頸下鎖骨極為性感。她在垂眸淺笑,有一種恬靜到溫婉的美,讓人聯想起教堂裡的瑪利亞聖母像。
霍恩哲用手指輕輕摩挲畫麵。“看到沒?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長這樣。”
房芮慈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確實和章梓帆有些相像。
口中的麵條再也咽不下去了……
*
後來,房震豪還是拿下了那塊地,沒有建寫字樓,專門辟出來一塊,把那個小洋房圈在當中,掛了牌當上了曆史保護建築。吱呀作響的紅漆樓梯上麵,那間陰暗的小畫室,聽說是霍恩哲外婆生前的居所……
房震豪說。“乖囡,你還太小。霍家那小子不成器。”
那時候,房芮慈已經開始學初三的課程。“我成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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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那年,房芮慈跳級升高二,突然有消息說霍恩哲離家出走好一陣了,霍家人都在找,整個申城都要被他們翻過來。
房芮慈推開房震豪的門。“爸爸,你知道嗎?”
房震豪合上電腦。“霍氏兩兄弟在分家產,霍老爺子執意要把他那份股權給小孫子。這次,要不是那小子自己跑的,看來就凶多吉少。”
房芮慈一把抓緊房震豪的胳膊,指甲摳進肉裡,大大的眼睛寫滿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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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家人先一步找到了霍恩哲,確切來說,是房芮慈找到的,在他的秘密小畫室裡。
房芮慈被保安帶過去的時候,小屋裡黑壓壓一片,遮光窗簾把窗外的大好秋色遮了個嚴嚴實實。
霍恩哲抱著膝蓋坐在最陰暗的角落裡,四周圍都是被他踩爛的油畫板,他最愛的聖母像上麵用美工刀畫了一個大大的X。
房芮慈在霍恩哲的膝蓋旁蹲下。“我讓我爸把你叔叔伯伯的股份都收了?”
霍恩哲“噗嗤”一聲笑。“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房芮慈一怔。
霍恩哲仰起臉來衝她笑,慘白的俊臉紙一樣,連平時嫣紅的嘴唇都失去了顏色。
他戲謔地看著房芮慈。“小不點兒,你是想當聖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