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霍恩哲》第十章。
一眨眼，五年之約馬上就要過去了。
兩年前的那個在半個地球來來回回的一個星期，就像倆人之間的一場鬨劇，又像是一場夢。
其實，在最初房芮慈把霍恩哲趕出倫敦公寓之後的半年裡，霍恩哲還是會隔三差五地來找她。房芮慈都縱容隱藏在暗處的保鏢將人攔在街區外。再後來，霍恩哲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就好像真的放棄了一樣。
也許是真的要放棄了吧？房芮慈想。以她這兩年來得到的他的消息來看，他的所作所為，並不能令她滿意。
是的。她卑鄙地派人偷偷跟蹤霍恩哲，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跟蹤了他整整六百五十八天。雖然，兩年來房芮慈從未跟霍恩哲見麵，但是他的點點滴滴，沒有人比她更了如指掌。
年事已高的霍千鈞完全退居二線，八十歲高齡三高且患上了肝癌，眼下也已經到了末期。霍恩哲的兩個伯伯早在四年前就跟霍千鈞徹底分了家，一個澳洲發展進出口貿易，一個在加拿大囤積產業。霍氏在國內產業的掌門人徹底變成了霍恩哲。
如今的霍恩哲已然變成了一個商人，從探子們傳給房芮慈的視頻和照片來看，他的眼神穩健而冷酷，已經再也看不出曾經的天馬行空。唯有，他偶爾去羅馬大學的時候，才會換下一身西裝革履，在白襯衫牛仔褲外隨意地搭一件風衣，豎著衣領遮掩他散漫眸子裡的憂傷。
聽說，他在意大利開了幾個畫廊。展出的大多都是他投資的當代藝術家的畫作，也有他自己的作品。房芮慈曾偷偷去看過，新作裡陰霾的風景畫居多，人物肖像一個也沒有了，更沒有聖母像。
房芮慈曾用保鏢的名義買下過兩幅霍恩哲的畫。一幅倫敦塔，一幅倫敦之眼，時間都是在那年聖誕節之後，陰雨連綿的倫敦天空下，不論是四百歲的倫敦塔，還是正直“年少”的倫敦之眼都讓人感到了無比壓抑，尤其是它們腳下的泰晤士河，暗藏洶湧，像是隨時都能掀起驚濤駭浪。
而讓房芮慈買下它們的原因，卻是這兩幅畫麵上唯一的亮色，那兩隻色彩斑斕的小風箏，全都在灰色的泰晤士河水的浪花裡浮浮沉沉……
房芮慈覺得這兩幅畫是霍恩哲留給她的信，他在生氣，他在控訴她對他的無視，他要把她丟進悠悠的泰晤士河裡。
他有理由那麼做，房芮慈沒辦法怪他，因為除了無法信任，這也是她和父親房震豪的一場豪賭，賭她兩年內忘不掉霍恩哲，賭霍恩哲在兩年內還沒有被壓垮。
兩年前，房震豪跟她說。“作為我的女兒，你得知道什麼配得上你，什麼配不上。拋開身世和過往不說，我房震豪的女婿，不能是個菜雞。護不住我女兒的男人，絕對不配成為我女兒的丈夫。”
房芮慈同意也不同意。
“我答應你，兩年，我袖手旁觀。可兩年後，若是連你都不能把他壓垮，我就嫁給他，誰也不能阻止。但是爸爸……”房芮慈抬起頭，直視房震豪的眼睛。“如果你真把他弄‘死’了，我會恨你的。”
知女莫若父，房震豪信守諾言，不遺餘力地對霍氏施壓。知父莫若女，房芮慈是知道房震豪的手段的，所以她不能親自去看，隻能通過探子給的二手消息偷窺。房芮慈猜，這也是為什麼霍恩哲到後來一次都沒有來倫敦再找她的原因，重壓之下，他恐怕早已經忙到分身乏術。
兩年前，霍恩哲開始和章氏聯合投資房地產和娛樂業。
娛樂業是章氏的老本行，倒也出了幾個賺錢的作品和藝人。但在房氏大張旗鼓的進駐之後，麵臨了強大的勁敵。
房地產則略顯慘淡，申城原本就是房家的地盤，霍恩哲就算和章家聯手，自然也是硬抗不過，換去二三線城市尋找商機。聽說眼光還不錯，最初的幾個樓盤都漲勢喜人，章氏都撈了一杯羹。隻是，後來不知怎麼資金鏈就出現了問題，銀行房貸讓霍恩哲跑斷腿，南方的那幾個樓盤幾乎要麵臨無法交房的窘境。
章氏不出意料的半路抽資跑路了，連娛樂業也直接分了家。霍恩哲自己一個人在硬撐到現在。
至於，霍家傳統的進出口貿易又被如今下滑的國際形勢而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可真是岌岌可危。
但就是在這種前有豺狼後有虎豹的困境中，霍恩哲手下的年輕團隊，還能堅持住，不僅沒有垮，居然還在小打小鬨的出過幾次水花。房芮慈偷偷看過霍氏去年的經營報告，在整個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略有盈餘簡直不可思議。
年初時，有探子發來霍恩哲在霍氏年會上致辭的視頻。
“……挑戰與機遇並存，過去的一年是我們霍氏最不平凡的一年，麵臨國際金融海嘯，我們不僅戰勝了困難，還有希望在新的一年再創輝煌。‘山高人為峰’，我相信事在人為。十年回首身後事，讓我們向前看，迎接一年新的挑戰……”
彼時的霍恩哲被鎂光燈彙聚，成為台前的焦點，西裝革履，身姿筆挺，眼神堅毅，少了幾分意氣風發，多了許多沉穩乾練。他看上去瘦了許多，曾經愛笑的嘴角始終微抿著，一點都看不到上翹的弧度，但話語裡、姿態上，滿是鬥誌昂揚，腳踏實地的仿佛手撐天腳踩地，他一個人就能為在座的整個霍氏人扛起一片港灣。這也就是為什麼台下眾人各個目光迥異地看著他，眼睛裡充滿信任，骨子裡充滿乾勁兒。單從這一點上，霍恩哲就已經成功了。
但房芮慈並沒有很高興，鎂光燈下的霍總確實讓人著迷，是房芮慈出乎意料的高大霸氣。可房芮慈卻找不到曾經熟悉的氣息，那種靈動的、肆無忌憚的、自由自在的霍恩哲不見了。
這種轉變大抵來自她強大的父親對未來女婿的考驗。但縱使是房震豪，這個白手起家，被業內奉為商業霸主的男人，也會在霍恩哲馬上要撐過兩年期限而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他甚至還幾次旁敲側擊，問房芮慈有沒有向霍恩哲透露過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