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芮慈便隻得放棄這個話題。“那個位置空了那麼多年,又不差這幾天。”
霍恩哲放開她,隨手點了根煙,都已經放在了唇邊才想起來看她。“介意嗎?”
也不知他看沒看清房芮慈搖頭還是點頭,便深深吸了一口,趴在泰晤士河畔的欄杆上吐出長長的一縷白煙來。
“總是要工作的。”他說。“再說,你課業那麼忙,我繼續留在倫敦成天無所事事也不合適。”
房芮慈頓時就很想反駁他這句話,他成天在行政套房裡跟他那些年輕的下屬們開會,怎麼能算是無所事事?
其實,房芮慈更想說的是,何必非要做出什麼成績來給其他人看?她從來都沒要求過霍恩哲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以他天生天馬行空的性格當真也並不適合,他當他自己就好了,他玩他的油畫,做他的藝術家就好了。要不她給他在倫敦也開個畫廊,乾脆不要回國也可以。
何況,她爸爸有的是錢,就算無事生產,也足夠他們倆揮霍一輩子。
但這些,房芮慈隻敢放在心裡。因為,已經二十五歲的霍恩哲顯然並不這麼想……
在房芮慈陷入沉思的時候,忽然身邊傳來幾聲口哨聲,竟是幾個美女妖怪又在跟霍恩哲拋媚眼。
房芮慈再不及想其他,拽著霍恩哲就跑去最近的萬聖節用品商店,買了一張最大最醜最凶惡的麵具套在他臉上,整個動作完成都無法掩飾眉眼間的惱意。
“怎麼,吃醋了?”霍恩哲笑眯眯也拿起一張精致的美人麵具往房芮慈臉上掛。
實話說,霍恩哲的審美從不讓人失望。黑色的羽毛、紫色的亮片,絢爛而詭異的花紋,讓整張麵具不僅不難看,反而透著森冷的嫵媚,配上房芮慈尖尖的小下巴和唇邊蔓延下來的鮮紅血跡,更是要讓人從心底裡生出一種垂涎欲滴的渴望。
房芮慈這才想起來,剛才吹口哨的並不是那幾個美女妖怪,而是美女妖怪身旁的男鬼們。
所以,霍恩哲也是會為她吃醋的吧?霍恩哲其實也還是在乎她的吧?
房芮慈的一顆心臟再次噗通亂跳起來,一整晚的心緒都在起起落落,無法自控……
地鐵站前的廣場上,突然不知是誰向空中釋放了一朵煙花,頓時照亮夜空,將人心都點亮。緊接著又是第二朵、第三朵煙花,在夜空中,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節日的氣氛再次被烘托到了一個製高點。
房芮慈指著天上的美麗的煙花也笑得很開心。“霍恩哲,你看。”
霍恩哲跟著她所指微仰起頭,也跟著看過去。他戴著房芮慈給他買的麵具,整張臉都被醜陋的麵具遮得嚴嚴實實,隻看得到他白皙的下顎。
房芮慈忽然就想看一看霍恩哲的笑容,卻在剛伸手之際,被人猛地一撞。
接著就聽到有人大喊。“Fire!”
人潮呼啦一下開始騷亂,剛才還在歡呼的人們四竄而逃,各個臉上露出驚恐之色,原來既先前在天上綻放的煙花之後,剩下的煙花居然全都朝著人群炸開。
“嘭嘭嘭嘭……”美麗的煙花合著人們的尖叫聲,呼喊聲,霎時間剛才還一派歡樂的廣場變成了人間煉獄。人們互相推搡、踩踏……
房芮慈和霍恩哲一下子就被洶湧的人潮擠散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房芮慈無比狼狽地在人群中保持平衡,從每一個自她身邊逃竄的路人身上搜尋霍恩哲的影子。
“霍恩哲?霍恩哲,你在哪兒?”她小聲呼喚。
前方恰好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高大身影跑來,房芮慈心中一激動,立刻撲上去扒開對方的麵具……
不是,是一個白人男子,不是霍恩哲!
房芮慈都來不及道歉,那白人男子便已經跑遠。而房芮慈更慌了,手足無措之際,她開始上手去抓那些個穿著黑色鬥篷的高個子男人,儼然成了湍急的人流中的逆行者。
不是!不是!他們每一個都不是。
房芮慈害怕極了。為了不再讓霍恩哲有壓力,為了不再讓霍恩哲覺得她惡心,她一回倫敦就屏退了所有保鏢。
現在她後悔了,四周圍到處都是穿著黑衣服的年輕人,他們各個臉戴麵具,手持煙花,金色的光束全部都對準了人群,每次轟然炸響,黑衣人們就會齊齊哄堂大笑,他們是有目的的,他們是一個製造騷亂的團夥,他們是真正的惡鬼!
而他們其中一個竟發現了落單的她,儼然要將煙花的炮筒對準她的方向……
可房芮慈發現了什麼?她看到霍恩哲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路邊。他的臉上還戴著那張恐怖醜陋的麵具,可那瘦削而高大的身形,那神秘而憂傷的東方氣質,這一次房芮慈絕不會認錯。那一定就是霍恩哲。
霍恩哲就站在最開始倆人被衝散的位置,他的臉朝著她的方向,極度漠然地、僵硬地站在那裡。
他看了她多久?他看著她錯認了多少人?他怎麼就能一動不動?
那一刻,房芮慈覺得就這樣吧。煙花點燃,就這樣朝著她燒過來吧。她所求終究皆不可得,一如六歲時期盼母親能起死回生的心願,一如他每次送給她的飛不上天的風箏……就這樣吧。
“轟——”
絢爛的煙花炸了過來。
房芮慈閉上了眼睛……
卻是身子一輕,竟直接被人抱著滾了出去,堪堪躲過煙花射來的流火。
“房芮慈?房芮慈!”
房芮慈睜開眼睛,落入眼簾的是霍恩哲焦急的眼神。她下意識地先朝路邊的角落看了看,哪裡還有什麼木然僵硬的戴著恐怖麵具的霍恩哲?他明明現在就在她身邊,溫柔地護著她啊。
房芮慈一把摟住霍恩哲的脖子。“霍恩哲,你去哪兒了?我好害怕!”
回應她的是霍恩哲溫柔的安撫聲。“不怕,不怕!有我在。”
這就夠了!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