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多喝了口橙汁。
他倆也沒去特彆遠的地方,就在旁邊一處小飯店坐著了,是陳多選的。
“你看那家店怎麼樣,感覺不錯!”
“嗯,”孟呈安看了眼,“這家的炒菜很好,你很有眼光。”
不知為什麼,這句話落陳多耳朵裡,有點熱得慌。
燒得他耳尖都紅了。
坐進去後才突然意識到,人家孟呈安是本地人,肯定要聽對方的意見選飯店啊,他自作主張就罷了,還莫名地得到了句誇誇。
一緊張,伸手就給那瓶橙汁抓手裡了。
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瓶身上還沁著冰涼的水汽,正好緩解尷尬。
孟呈安把菜單遞過去:“想吃點什麼?”
工作日的中午,飯店的客流量不算多,陳多的指尖按在菜單上,抵住,稍微用了點力氣:“你先點。”
“好,”
孟呈安也沒再推遲,拿起鉛筆:“喜歡什麼口味,能吃辣嗎?”
陳多語氣輕快:“可以,沒啥忌口的。”
話音落下,孟呈安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
很明顯,對方表達自己不挑嘴的時候,表情還有些小驕傲。
蠻可愛的。
他垂著眸子,圈了倆這道飯店的特色菜,然後把筆遞過去:“我點好了。”
陳多接過,拿著菜單瞅了圈,加了條清蒸魚。
“那天沒讓你們吃成烤魚,”他笑笑,“今天來補一個吧。”
說話間,孟呈安已經習慣性地開始燙杯子,動作熟練,結實的胳膊露出來一截,線條明顯,手臂上麵還浮現一點的青筋,順著沒入男人卷起的袖邊。
這時陳多才注意到,對方穿了件藏青色的襯衫,工裝風,最上麵的扣子解開兩顆,才稍微緩解了下胸口的緊繃,寬肩闊背,腰圍勁瘦,坐得也大刀闊馬,姿態挺拔,一點兒塌肩駝背的感覺都沒有。
陳多又喝了口橙汁。
他的確喜歡高大的男人。
在陳多的審美裡,對象就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壯,最好能單手給自己扛起來——不過這些話陳多沒跟梁樂講過,因為他後來琢磨,原因可能是由於童年時,父母不在身邊,他沒能跟彆的小朋友一樣被拋起來舉高高,毫不顧忌地耍小性子。
爺爺願意抱他,讓小多多騎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老一小一塊兒去公園溜達,度過快樂的時光。
但陳多會心疼爺爺。
所以對於自己的這種偏好,陳多覺得,應該是一種補償心態。
說句害臊的,就是他想撒嬌。
不過,這也不是戀人的義務,所以陳多就沒跟梁樂講過這回事,當然,也和他這麼多年的脾氣有關。
他性子挺要強的,也習慣獨當一麵了。
甚至對於彆人憐憫的眼光,都不再敏感。
“瞅啥呢?”
陳多放下筷子,歪著頭笑了:“哥你這眼神,跟我們保安大爺看大黑一樣。”
孟呈安頓了頓:“大黑是誰?”
“他養的狗,”
陳多坦然道:“特喜歡吃剩飯,非得等到飯盆裡的食物過夜了才吃,每次大爺都要罵它……沒錯,就是這個眼神!”
滿臉寫著,崽啊,你吃點好的吧!
孟呈安跟著笑了起來,眸光很柔和。
由於是麵對麵坐著,所以彼此的表情能看得很清。
陳多這才發現,孟呈安笑的時候,會垂著睫毛,嘴角揚起的弧度不大,笑意很淺。
就像對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兒。
一個小麥膚色,或者說能稱得上黝黑的糙漢子,總會讓人和汗水、煙草、以及粗糲的手掌相掛鉤,和孟呈安並不是這樣,他有一雙長了粗繭的手,卻沒有多餘的難聞味道,看著清爽乾淨,笑起來的神情好溫柔。
也不會勉強他吃不喜歡的東西。
陳多愛啃雞架,野貓似的嚼巴半天,孟呈安不催,也不勸他吃點彆的,就陪著一起安靜吃飯,偶爾為對方的杯子添點熱水,喝一口,溫度正好。
慢慢的,把那冰涼的橙汁都給忘了。
這道茶樹菇燉雞不愧是招牌菜,味道鮮美得要咬舌頭,陳多給雞爪翅尖等邊邊角角啃了個爽,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嗬欠。
更開心的是,他偷摸著過去結過賬了,孟呈安也看見了,沒說什麼。
陳多心裡終於舒坦了。
“喜歡吃肉少的部位?”
“嗯,”陳多認真地點頭,“一口下去都是肉的感覺……不太喜歡,可能上輩子是條流浪貓,沒吃過好的。”
孟呈安遞去紙巾:“沒有。”
“沒有什麼?”
“不是像流浪貓。”
陳多給剩下的橙汁喝完,擦了嘴巴,跟著離開餐桌往外走,孟呈安已經替他掀開門簾,午後熾熱的陽光變成了流動的金子,灑上男人的肩膀,和因為回眸看自己時,那微微垂下的短密睫毛。
染上蜜一般的燦爛。
陳多的眼睛被灼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擋在了眼前。
一緊張,就想抓住點東西,但此刻他的背包被孟呈安幫忙拎著,手裡什麼都沒有,隻好掐自己的掌心。
同時還要乾巴巴地回應人家。
“哈哈……怎麼不像流浪貓?”
多摳搜,沒見過什麼世麵和好東西似的。
“不,”
孟呈安已經拉開車門,把背包放在後麵的座椅上,神色很平靜。
“像個小公主。”
“砰——”
車門關閉的聲響在陳多心裡炸成朵煙花。
好羞恥!
居然還用這麼平常的語氣講出來!
他臊得滿臉通紅,低著頭給安全帶扣上了,一聲不吭地瞅著窗外。
裝死。
同時在心裡開始嘀咕。
孟呈安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啊?
膝蓋上的兩隻手絞來絞去,摳完手心就摳指甲,指甲摳完就捏衣角,直到外麵天色漸晚,落日熔金,陳多那點不該有的心跳才逐漸消逝掉。
一路上他不開口,孟呈安也不怎麼講話。
陳多神情黯淡。
開始生自己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