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孩不甘落後,“對!我阿娘也這麼說。”
“我也是!我也是!”
“我們都要做仙神的新娘,飛到天上去享福。”
“我們長大了要嫁給神仙!”
孩童天真無邪的話語卻令她背後起了一層冷汗,尤其是歌謠裡那些詞聽上去都不是什麼好詞。“仙神在哪裡?他長什麼模樣?你們中有人見過嗎?”
“不知道!”所有孩子們同時回答,臉上的懵懂未散,咧開嘴笑得歡快。
“楠楠回家吃飯,莫要玩了。”孫映舟正待問下去,不遠處一婦人疾走而來,一把拽住其中一個孩子。
婦人身上帶著股煙火氣,顯是剛從爐灶旁出來。警戒的目光在孫映舟身上短暫停留,發現她與早些時候的高人穿著相近的衣衫,神情也不由恭敬起來。
“姑娘可是與下午那位高人一起來的?”婦人抬手撲乾淨孩子身上的土,一邊對她說道。
孫映舟疑惑,“高人?阿姨你見過我師兄?”
“阿什麼?是呀,那位高人模樣可真是俊!不愧是高人,跟神仙似的。”婦人黝黑的麵龐露出憨厚笑容,“高人說要去找他師妹,晚上好一同捉妖。這位仙姑,你就是高人說的師妹吧。”
“這位大娘,我是飄渺宗的孫映舟,不是什麼仙姑。你可知我師兄說要去何處找我?”
“我看高人最後好像是往山上去了,這會兒太陽落山,天都快黑了。你們還沒碰上麵嗎?不會出什麼事吧?那妖怪可就在山上。”提及妖怪,婦人牽住自家孩子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什麼妖怪?”孫映舟的心瞬間提了上來,她被狗子設計掉坑裡的時候,二師兄遇到的該不會就是那個妖怪?
婦人牛眼如鈴,“吃人的妖怪呀!仙姑還不知道呢?咱們村裡鬨妖怪,這段時日送去守神的丫頭都被吃了。那一地都是血啊!連骨頭都不剩,可慘了!”
一旁的孩子們睜著無辜的雙眼盯著婦人,年紀小的不識世事聽不懂,稍微大點的聽出婦人話語中的血腥場麵,不由嚇得嗷嗷大哭。年紀小的孩子看見哥哥姐姐們哭,不明所以但也跟著哭。
一時間幾個孩子的哭聲交錯在一處,就好比八百個鑼鼓嗩呐同奏同響。孫映舟頭都快炸開,青筋突突跳個不停。
“大娘,我先去找我師兄。這邊就勞煩你了。”她實在受不了,急於逃離此地。
這樣的情形婦人早已司空見慣,於她而言比起去地裡插秧不會難上多少,她點點頭,“這裡交給我就行。仙姑隻管去捉妖。”
孫映舟走出兩步,忽而回頭,“對了大娘,我最後問你一件事。你知道村裡有個叫做狗子的男孩麼?”
*
陵遊看著眼前淩亂的土坑陷入沉思,土色深沉、頗為濕潤,顯然是從未經日頭曝曬的地底翻出。眼下他並未感知到先前那道封印的存在,是被三師妹解了麼?
指尖稍一用力撚碎土塊,一絲寒涼漫上肌膚,這上頭附著的是陰氣?
此處殘餘的陰氣已然淡去,想來被封印的東西已經逃了。那麼他那位三師妹呢?是被一起帶走了?還是已經死了?
身後窸窣細響由遠及近,有人正朝他而來。陵遊暗自捏訣淡然回身,指尖光球忽閃,待他看清來人身上與自己同色的衣衫,旋即撤招收手。
“三師妹,你——”
孫映舟氣喘籲籲,她擔心陵遊出事一路狂奔而來,茫茫山巒她本打算碰碰運氣,沒成想竟真讓她在先前落入陷阱的地方遇見。二師兄果然想著要救她,他真是個好人!
“二師兄……你沒事,沒事就好!”日頭雖沉,暑氣未去。一路奔走孫映舟額發皆濕,黏在臉上。
她上氣不接下氣,緩了緩氣息,“我還以為,還以為你遇上那妖怪了……沒事就好。”
天色漸暗,陵遊卻仿佛從眼前少女的雙眸中見到了赤黃丹曦。黑白分明的濕潤雙目亮得出奇,其中關切尤為明顯。
陵遊低眸,這種被她人掛心的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久違了的惡心。心口處怦怦直跳,脊背處一股麻意躥升。
陵遊斂目收去所有情緒,冷墨般的雙眼刻意牽出幾許憂色,帶著幾分無措,“三師妹你是自己從那地底出來的麼?我還想你去了何處,讓我好一番擔心。”
“讓二師兄看看,可有受傷?”
折扇一端托起她的手臂,略微查看後陵遊鬆出一氣,“還好你無恙。”
“我沒事呀,二師兄你放心!都是虛驚一場。”孫映舟拍拍手,抬手抹了把額間薄汗。若此刻周遭還有他人,便會一眼看出,這二人的語氣神態幾乎如出一轍,宛若一個模子雕刻一般。
陵遊完完全全就是照著孫映舟關心他的模樣,複刻出一個擔憂仁愛的師兄形象。這是他的惡趣味,也是他用以維持形象的手段。
天色已完全暗下,廣袤黑色綢布中月色皎潔,柔柔散出銀暈。陵遊抬眸看了眼漆黑夜色,正色道:“三師妹今夜有一事需得你相助。”
“恐怕需要你替村中女童去洞中守神,以身作餌引出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