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打量了眼他的神色，見他麵上沒有一絲不滿與嫉妒，還是道：“哪裡聰慧了，我教他幾個字，他就沒記住幾個，到現在連筆都不會握呢。”

弘昀理直氣壯道：“我還小呢，等我長大了就什麼都會了。”

“瞎說，不學怎麼會呢，學問不會自動跑到你的腦子裡。”弘暉摸了摸他的腦袋，忽然道：“弘昀你想進學嗎？要不我們一起讀書？”

阿媛眼中劃過一縷光，笑道：“他去了隻會打擾你讀書，再讓他玩兒幾年。”

“玩兒幾年？我四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讀書了，”弘暉錯愕道：“姐姐你這麼縱著他，阿瑪也不會願意的。”

“他也不想讀書。”

弘暉立馬坐起來，小臉繃得緊緊的，端肅無比，鄭重其事，道：“這還能由得了他了，他不想讀書就能不讀了，日後成了白丁連個差事都討不到！”

一邊兒伺候的哈哈珠子安撫道：“這還得要爺做主，大格格也做不了主不是，奴才看二阿哥年紀還小呢，大阿哥滿打滿算也是到五歲了才入的學。”

阿媛看了那哈哈珠子一眼，抿唇不語。

弘暉想了想，也對，隻是自己一個人讀書實在無趣。

“我還小呢，我可以先跟著姐姐學。”弘昀拉著他躺下，希望他千萬不要想起這事兒去那位四爺那兒說到，忍不住岔開話題，道：“你能將剛才背的東西再背一遍嗎？”

弘暉道：“可以，正好你們幫我聽聽，我背得熟不熟。”說完從頭開始，他語調流暢，除卻鼻塞的時候停頓一二，可以說十分流暢，一字一句，都很準卻。

哈哈珠子在一邊兒誇讚道：“阿哥背得比昨兒好。”

“正是，正是。”阿媛道。

弘暉道：“還要再背背才行，免得忘了。”

阿媛心疼道：“也不急於這一時，你太用功了些。”

弘昀立馬道，“你可真厲害，一點兒都沒有卡殼兒，已經很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

“學問的事，‘差不多’就是差很多，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弘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讚同道：“該求每日的精進，而不是不遺餘力地與自我較勁，太累了，人生還長呢，自有你學的時候。”

弘暉詫異他這麼小說出這樣的話，仿佛他不是一個孩童，他不由滿是疑惑地看著他，可觸到他眸子裡那幾分愛憐的笑，隻覺一股暖流入了心肺，“你還小，哪裡懂，我這是好學。”

“好學也得有個好身子。”阿媛溫和地看著他，道：“你上次和弘昀病倒，你不知道嫡額娘還有我額娘有多擔心，整日垂淚，若是將身子累垮了豈非不孝。”

“可是……”弘暉憂色爬滿眉毛間，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不可描述的輕愁，道，“我是長子，我不能給阿瑪額娘丟臉。”

聽大格格提起上次的事，他不免想到了趙嬤嬤，便又想到了額娘，若不是側福晉，若不是有他們，額娘不會整日整夜的守著孤燈，若是他讀書再不用功，再不討阿瑪歡心，額娘處境隻會越發艱難。

他心裡還是忍不住生出對他們的厭。

“怎麼會丟臉，你讀書用心，為人善良，對待手足細心嗬護，之前還陪我們玩兒呢，我活這麼大，你和阿媛是世上最好不過的人，真的，特彆好。”

弘暉愣了一下，對上弘昀一眨也不眨的眼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耳朵一紅，看著眼前這張圓鼓鼓的臉，忍不住想笑，又怕傷了他的自尊，彆開臉，強忍。

阿媛撲哧一聲，“笑死人了，還活這麼大，你才多大，你見過幾個人？不害臊！”

弘暉見阿媛說開，也忍不住一笑，輕咳一聲，認真道：“就是，你才幾歲！見過的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出來，這樣的話不要叫彆人聽去了，免得他人笑話。”

“世上的人雖多，但是與我們有關的就那麼幾個，能夠左右我們高興或不高興的也就那麼三兩個，想那麼多做什麼呢，大阿哥，你不累嗎。”

弘昀拍拍這個滿是包袱滿是憂鬱的小家夥，道，“你趕緊養好身子，病了還讀什麼書，就應該趁著這會功夫吃好、玩兒好，然後好好睡覺，另外，多向福晉和阿瑪撒嬌求抱抱，平日裡得不到請求就該趁著這個時候提出來，說不準他們就答應了呢。”

弘暉怔住，阿媛也呆住，二人齊聲道：“從哪兒來的歪理。”

弘昀哼了一聲，翹著一隻小胖腿，抖啊抖，“本來啊，都病了就該被好好疼愛啊。”

弘暉觸動是真的，但是被他厚臉皮驚到也是真的，道：“患了病，阿瑪和額娘已經很擔心了，怎麼還趁機索要好處，真是不孝。”

阿媛也點頭道：“就是，就是！你從哪裡學來的歪理，我告訴額娘去。”

“怎麼就是歪理了。”弘昀不服，歎了口氣，眼中的晦澀一閃而逝，極力向二人兜售自己的理念，十分認真，可惜聲音奶聲奶氣的消減了幾分鄭重，“我們還是小孩子，就是需要人疼愛的！有了疼愛，身上的難受就會少一點，平日裡得不到的請求若是得到了，那像吃黃連的時候嘗到了一絲甜，日子總不能總是苦的吧。”

“誰苦著你了！”忽然窗外傳來一聲怒喝，屋裡三個人嚇做一團，齊齊看向窗子那兒，這時才瞧見窗子那處立著一個人，身影正映在窗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