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樂之一晚上沒怎麼閉眼,眼珠又酸又澀,跟煎魚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
天亮的時候,從床上坐起來,擁著被子發愣。
韓覺曉大她十三歲。
十三歲,這是個什麼概念。
她三歲玩兒泥巴的時候,他十六歲上戰場做白道士。
他少年意氣、揮斥方遒,他會遇見青春活潑的女孩子,他欣賞她、愛慕她。
他們一見鐘情,互生好感,他們會吵架,然後又在熱切、羞澀的親吻中和好如初,他們互許終生。
他乾的活兒是要命的,他不忍心拖累她,於是用惡劣的語氣逼走她。
但他依舊愛她,他一如既往地關心她的一舉一動,會在第一時間解決掉她周圍所有潛在麻煩,但他不會叫她知道。
對,一定是這樣,話本子上都是這麼寫的。
啊,不能再想了,再這麼下去她都要衝進話本裡按著韓覺曉和女孩子的頭叫他們和好。
第二天早上,韓樂之眼底兩團烏青,去寄貨點寄鐵器時走路都是飄的。
......去找韓覺曉問個清楚吧。
他要是有心儀的女孩子,她就在沉船灣這些事兒了結之後回到韓氏一族,大吃一頓,大喝一場,大睡一覺,大醉一場,醒來之後把這個男人忘得乾乾淨淨。
他要是沒有,那她可就要上點兒手段追人了,否則韓覺曉被彆人追走,她都沒處去哭。
真的,不管她跟韓覺曉有沒有戲,都得儘快搞清楚。
否則再這麼下去,她身體會吃不消垮掉,啊,眼珠子跟拿牙簽在紮一樣,好酸。
榕樹下。
韓覺曉靠坐在院子裡的木質躺椅上,肩處輕倚著椅背,頸項修長,正閉目小憩。
眉眼微斂,透著一分冷淡疏離;五指修長,執一根煙杆子,青煙嫋嫋上升緩慢繚繞;薄唇殷紅,似含了刀片,吸煙時一張一合間像是染血豔麗。
遠遠看著,就像一幅寧靜、雅致的畫。
韓覺曉說,“過來。”
院子裡並沒有彆人,韓樂之磨磨蹭蹭抬步上前,“十一哥,你找我。”
“是你找我。”韓覺曉眼皮微掀,頭稍微側了一下,沉如深淵的眸子看向韓樂之,“你偷看我一炷香,總有個原因,講吧。”
真的可以講嗎?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十一哥,我問你個問題,你給我帶薄餅回來那次是去見了女孩子嗎。”
“是。”
饒是韓樂之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到這裡時還是狠狠地失落了一下。
“你查看傳訊紙鶴,好幾次衣襟上閃過粉色圈狀光影,也是那個女孩子。”
韓覺曉聽出點兒不對,用一種近乎於審視的眸光打量著韓樂之。正當她硬著頭皮準備坦白愛意時,韓覺曉緩聲道,“韓樂之,你該不會也想買那個出場儀仗吧。”
“......啊?”
出場儀仗要一百個靈石。“一百個靈石扔到水裡好歹能聽個響,買一個出場儀仗隻會閃瞎眼睛。”
韓覺曉轉過頭去,抽一口煙,繼續小憩,“我不會給你錢,也會阻止韓鏡的荷包向你敞開,你可以死心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誰要買那玩意兒。韓樂之見他要合眼了,忙道,“那,十一哥,你有沒有心儀的女孩子?”
呼,問出來了,心高高地懸起。
“韓樂之,你就算找兩個十一嫂出來,也不會從我這兒拿到半個靈石。”
“十一哥,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
“並無。”
韓樂之心尖狠狠地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那你覺得我怎麼樣?我可喜歡你,想做你心儀的、不,做你娘子。”
哇,說出來了,她好大膽。
他會怎麼回?難道她今日就要得償所願?啊,好期待。
“彆說娘子,就算是娘也不能從我這裡拿走靈石去買出場儀仗。”韓覺曉頭也不抬道。
“......”不是,她很認真在表露心跡,他不信就算了,還一直質疑她彆有用心。
勇敢這個東西有瞬時性,過了就沒了。韓樂之不敢再表露心跡。
韓樂之和韓鏡每隔五天就會聊一次。沒有具體的聊天內容,想到什麼說什麼,“嗯”“嗯”“啊”“啊”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