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勒思正在編寫《奧古斯塔帝王傳記》,由帝國曆史研究所、帝國史實記錄院和鷹心騎士團共同書寫,認證者是帝國聖子和一百多號撰寫人。
門口傳來沉重軍靴踏地的腳步聲,梅勒思從堆積如山的文件裡抬起頭,推了推單片金邊眼鏡。
“亞瑟軍團長?”
亞瑟抱著溫落沒辦法行禮,隻能簡單地行點頭禮,恭敬道:“帝師先生,我們遇見了麻煩事,想必您已經知道了?”
“隻知道一點。”梅勒思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我聽說陛下從拍賣場上帶回來一條人魚,就是他嗎?”
亞瑟說:“沒錯,他的眼睛簡直和先帝一模一樣,我險些以為他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小皇子。”
溫落低著頭,身為人魚,他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威壓感,來自於眼前這個男人,精神力場很強大,無聲驅散著其他人的精神力,這讓他有點想躲開。
梅勒思擱下筆,走過來,輕聲說:“sarfsar。”
這句話是人魚的語言,意思是“看著我”。
亞瑟隻覺得聽了一句鳥語:“您在說什麼?難道是人魚語?”
梅勒思:“嗯,他好像有點怕我,我想看看他的眼睛。”
溫落下意識抬頭,又很快低頭。
梅勒思看了他一會,表情是一貫的從容儒雅,對亞瑟說:“眼睛確實很像。陛下是否想為他找一位監護人?”
“您真厲害,一猜就中。”
亞瑟對梅勒思充滿期冀,他最希望梅勒思撫養小溫落。
梅勒思是百年來唯一一位活著就進了紀念碑堂的異姓公爵,目前擔任教育廳的委員長,是帝國三大軍校公認的名譽校長,不論在教育界還是政界,都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大勢力。
除此之外,他的名字在軍部也如雷貫耳,梅勒思曾以聯賽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履曆遍布白鷺星係的主乾星球,眾議院大選時,他票數領先,卻因家庭背景不良而遭遇落選危機。
彼時先帝耶利克正值第二十八次瘋病發作,絕望之下一眼看中了梅勒思,如獲至寶,提拔他進入上議院,並賜予他帝王師的殊榮,皇後阿嫚臨終前更是將五個兒女全部托付給他,至此已經二十年。
事實證明,先帝與先皇後慧眼識珠,選了個好英才,亞瑟雖是軍團長,也是敬畏梅勒思的。
不僅僅因為他顯赫的身份地位,也源於A級對S級血液裡的臣服,這個無解。
梅勒思的精神力達到了76,瀕臨危險值,超過70都是絕對的S級,大部分人提起S級都是又敬又怕的。
但是梅勒思生了一張好樣貌,今天隻有他自己待在書房裡,一身斯文的打扮,黑色頭發柔順自然,深藍的長袍點綴著黃道十二宮的鎏金星象,長袖卷起來一節,手腕上還有散落的墨水,冷秀白皙的長相看起來神秘莫測,深藍眼睛充斥寶石般的質感。
亞瑟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因為帝師看起來根本就不會帶孩子,而且他帶出來的奧古斯塔們……軍政才能一流,情感方麵不提也罷。
梅勒思慢慢走近小溫落,溫落下意識後撤,尾巴無處躲藏,小身子往後倒在亞瑟胸甲上,梅勒思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溫落的眼神很安靜,但他平靜麵孔下血肉裡隱忍的顫抖很明顯。
溫落在防備著他。
畢竟連五位皇女皇子都不敢親近帝師,哪怕他們是他一手帶大的,果然帝師就是不會帶孩子吧?
亞瑟心軟了:“先生,要不算了,我找彆人——”
梅勒思的手卻仍然往前,溫落渾身一抖,下意識抬起手抵擋,梅勒思的手臂瞬間就被抓出了四道紅痕,在白皙的皮膚底子上異常明顯,甚至出了血。
亞瑟驚詫,忙打圓場:“先生彆生氣,他不是故意的。”
梅勒思道:“沒關係,我聽說人魚的指甲很鋒利,想試試,是我的錯,嚇到他了。”
亞瑟:“……您真是奇思妙想啊。”
梅勒思用很平常的語氣說:“我隻是希望他不用再害怕人,能意識到他才是食物鏈的最頂端,隨便就能殺了我。”
溫落的指甲蓋看起來圓潤飽滿,沒有尖刺,實際上鋒利程度猶如剛韌,輕易就能傷到一個人。
溫落意識到了什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在幼崽的簡單認知裡,對方沒有惡意,爪子不鋒利,而且自己剛傷害了他。
梅勒思再次朝他伸出手。
溫落垂著眼毛,因為愧疚,他沒有反抗,不論梅勒思想對他做什麼,甚至抽他臉,他都不會反抗。
然而梅勒思卻伸出食指,撩開溫落鬢邊的碎發,微涼的拇指腹擦了擦他臉上的汗珠。
梅勒思輕聲說:“ute aat。”
彆怕。
但是梅勒思的指紋帶著人類的溫度,比人魚體溫高多了,小溫落受不了燙,忍了又忍,還是彆開臉:“deka!”
燙!
梅勒思忍不住彎了眼角,“mut。”
對不起。
鷹心衛們輕輕吸了一口氣,又好像鬆了一口氣。
梅勒思看了他們一眼:“在你們眼裡我和陛下一樣可怕嗎?至於跟個幼崽過不去?”
“不是。”鷹心衛們百口莫辯,“您和陛下一樣仁慈。”
梅勒思並沒追究:“軍團長,請先把他放在我的椅子上,你這麼抱著他,他會很緊張。”
亞瑟就把小溫落放過去,那把先帝賞賜的金絲藤椅用的是和黃金王座一樣的材質,凹陷度剛好,可以讓任何身高的人在椅子上坐得舒服,但是這把禦椅除了梅勒思也沒人敢坐過。
溫落盤在椅子上,抱著尾巴,看上去是很小一坨小魚崽,乖巧極了。
梅勒思找出紗布給自己包傷口,包紮動作很熟練。
“軍團長,《皇室公約》裡寫得清清楚楚,大學士不能教導皇室及公卿以外的孩子,否則會被淩遲。你們把他送給我,我也沒辦法留下他。”
亞瑟為難:“先生,您做帝師有二十年,陛下最不會為難您,您甚至不需要教導他,給他個地方吃住就行了。”
梅勒思:“那也不行,傳出去的話,我會被淩遲。”
亞瑟有點泄氣了:“好吧,我再去想彆的辦法。”
梅勒思慢條斯理地說:“可是他剛才傷了我,在我的傷沒好之前,他得留在這照顧我。”
亞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