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晚飯想吃什麼？”

溫落吃什麼都行，或者說他什麼都想吃，掰著手指頭和梅勒思說了許多，越說越是不好意思。

他覺得自己要的太多了，以前的他雖然沒挨過餓，但也沒吃過飽飯，每次都是饑不擇食，能吃什麼就吃什麼。

他不常和同伴們一起吃飯，經常是在醫院裡吃的，混雜著消毒液味道，還有定時表，不吃完會挨罵。他往往狼吞虎咽，一餐下去嘗不到菜的滋味，吃飽就行。

溫落慢吞吞嚼著花，抬頭看著梅勒思，用尾巴拍打著他的腿。

在人魚的語言中，這是很複雜的表達——猶豫、害羞、迷惑、迷茫、期待、開心、傷心、生氣、催促、挑釁。

甚至在成年人魚中，擺尾還有求愛、求偶、交/配、誘惑、勾引這類的隱藏意思，如果是雄性，則有向雌性宣布所有權的意味，人魚霸道神秘的天性讓他們的尾巴成為最敏感也信息量最豐富的器官。

梅勒思以這次的擺尾頻率“兩拍一停”來判斷，溫落在表達“害羞”。

餓了就要吃飯，怎麼還不好意思了呢？還是幼崽之前的生活太可憐了吧。

梅勒思隱約猜得到溫落應該不屬於這個世界，但他年齡應該很小，沒來得及形成性格和行為習慣就來到了這裡，所以一切行為更偏向人魚。

沒關係，梅勒思想，他會好好養大他的。

心裡輕歎一口氣，梅勒思著急去做飯，就直接戴著眼鏡不摘了，抱起小溫落，刮了下他的小鼻頭，輕笑著說：“落落，彆這樣靦腆，你想吃什麼都行，我都給你做，隻要你不嫌棄我就好了。”

溫落閉了閉眼睛，搖著頭，表示自己不嫌棄。

小綠插話：“主人，你會做飯嗎？我從來沒見你做過。”

梅勒思掩飾性地低咳一聲：“我怎麼就沒做過？剛把你造出來那幾年，我不是天天在用你研製菜譜？你去數據庫裡翻一翻，不都是能吃的菜？”

小綠覺得他在嘴硬，毫不留情地戳穿：“是能吃。但你忘了，有一陣子你的學生們去你在首都星私人的家裡借宿，你做的菜吃跑了十五個學生，第二天中央軍校所有人都知道校長做飯難吃。”

梅勒思徹底沒法狡辯了：“……好吧，但我可以學。”

小綠理都不理他。

溫落對他的單邊眼鏡很感興趣，抓著他耳邊的眼鏡鏈條咬著玩。

梅勒思慣著幼崽也是慣到沒邊兒了，這眼鏡他戴了十幾年，保養得很整潔，這會兒金銀被咬凹了，都快沒眼看了，他也不生氣，就這麼抱著小人魚去了廚房。

鍋鏟一應俱全，梅勒思把小溫落放在一邊乾淨的大水缸裡，卷起袖子，思考做什麼。

溫落的魚尾泡在涼水裡，在水裡打著旋兒，渾身溫度降下來，他有點開心，整條魚都墜入水裡，發出一些無法分辨的人魚語。

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像是人魚的歌聲從深海裡傳來，空靈寂靜。

梅勒思的精神海感到一震，但是隻有一瞬，梅勒思輕笑，沒當回事，繼續思考菜譜。

濕淋淋的小溫落緩緩浮出水麵，胳膊一架，小身體趴在缸邊緣，衣服也濕了。

人魚上半身是不需要穿衣服的，但溫落喜歡濕衣服，可以保濕，所以經常跳進水裡泡衣服。

現在一看，梅勒思倒覺得應該想個辦法，小幼崽總穿濕衣服不雅觀，也不是那麼回事。

溫落安安靜靜地看著食材艙，他看見一些鮮魷魚，眼睛一亮，指了指魷魚，“orilnn，jul tun。”（先生，想吃這個。）

小綠乖巧地調出菜譜，“特級深海魷魚，內含豐富成長物質，防貧血、抗病毒，高蛋白提供肌體超高免疫力，每斤10000星幣起售，由於口感鮮甜，烹飪的做法有很多：爆炒，涼拌，白灼，醬汁，乾鍋，還有鐵板魷魚，魷魚蝦餅，炸魷魚圈，烤魷魚等等，小寶寶想吃哪種？”

溫落想了想，覺得太複雜了，他聽不懂。

“net GIKr？”（可以直接吃嗎？）

小綠：“……”也行。

梅勒思搖頭笑了笑，“你看，我們落落這麼心疼我，都不用我費心，生吃就好了。”

生吃魷魚還不簡單？

梅勒思拿刀要切魷魚，沒想到魷魚還活著，滑溜溜地從菜板上溜走。

梅勒思反應很快，矮身去抓，然而魷魚求生強烈，去哪不好非要去大水缸，一頭就往缸裡跳。

一個小水花炸開，魷魚消失在水缸裡。

溫落：“？”

送上門來的食物？

溫落眸子一亮，低頭鑽進水底，魚尾一拍，卷起水浪，水頓時卷起漩渦，魷魚頭都被快轉暈了，直往外吐墨，溫落一口咬住魷魚，充分展示人魚幼崽的本能，三下五除二給吞了。

“呱。”好吃。

廚房門外，奧圖文摘掉王冠，揮退鷹心衛，敲門進入。

皇帝沉著地說：“老師，我有事找……您在乾什麼？”

眼前的老師還是早晨例會時穿著的白色製服，腰上勒著圍裙，銀框眼鏡上迸著水，披散的黑長發沾濕了發尾，但是拿著菜刀，一臉寵溺地看著水缸。

……老師在做飯？

要不是老師眼角那顆痣，皇帝還以為見了鬼，轉頭一看那缸，水麵呼啦一下浮出來一隻金發人魚幼崽，烏黑濕潤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軟乎乎的小臉上掛滿了晶瑩水珠，小人魚回過頭，見是皇帝，金澄澄的雙眸浮現出笑意。

“rla？”（哥哥？）

皇帝的心被狠狠揉了一下，毫無保留地化成一灘水。

誰教的這小東西……這才幾天，就這麼——

……嗯？！小魚崽的牙怎麼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