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人魚05 我真的很好嗎?(2 / 2)

緹白用指尖撥了撥他的睫毛尖,這個姿勢需要他俯身過去,滿頭金發流水般地垂落下去,輕柔地拂過小溫落的側臉,鼻尖,緹白怕他醒,頓時一動不動,隻是溫落僅僅皺了皺鼻子,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緹白鬆了口氣,他真怕他醒,他根本沒有撫養孩子的經驗,而且他根本就沒想過溫落是這麼特彆的小生命,短短五個小時,就已經從坑窪的土坡爬起來、睡在他床上了。

人魚真的有魔力,他沒有撒謊。

作為溫落在神殿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小溫落還是很拘謹的,小小一團睡在那裡,緹白看著他睡著後白淨的小臉,覺得自己是不是欺負他太厲害了,這幼崽連睡覺姿勢都這麼謹慎?

但是緹白是不會覺得慚愧的。

緹白的視線下移到溫落的魚尾上,想起來他的尾巴好像有殘疾,就用觸手碰了碰他的魚尾,溫落沒什麼反應,緹白的觸手告訴他,人魚的尾巴軟骨發育有損傷,無力支撐上半身,可能終身殘疾。

緹白刮了刮他的鼻尖,“你好可憐,怎麼辦?你讓我有一點想要試著接受你了,可我性格很惡劣的,你未必吃得消,你還這麼小呢。”

溫落當然聽不見,緹白將金發彆到耳後,挽起雪白的絲質睡袍長袖子,替他蓋上被子,拉燈,離開了寢殿。

神殿的寂靜出乎溫落的意料,窗外連鳥叫都沒有,當清晨的陽光透過殿門輝灑進來時,耳邊隻有微風吹動的聲響。

整座神殿除了祈禱日都是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的,而緹白一個人忍受這種寂寞很多年,甚至到了自我享受的階段。

溫落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很高了,氣氛安靜到讓他的耳膜微微發漲,殿裡還有輕微的嗡嗡聲回響。

宮外傳來一陣鳴笛聲。

溫落想起,今天是周一,先生說,那是軍校聯盟對於奧古斯塔家族的致敬,也是軍校周一的起床鈴,每到周一所有人就忙碌起來了,溫落需要跟隨小綠、女官、侍者們待在一起。

但今天他和緹白在一起,甚至睡在他床上,溫落該回去了。

寢殿裡空無一人,角落裡有堆砌的雜物,桌子上還有隔夜的食物,一切都很邋遢,不修邊幅,昭示著主人對生活的不在意。

溫落這一夜完全離了水,掀開被子,他摸了摸細長的魚尾,鱗片乾涸枯白,他需要水。

緹白不知道去哪裡了,他來時腳步沒有聲音,走時也不聲不響的,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隻有昨天他哄他那些話存在記憶裡。

溫落猜他可能是走了,也可能是嫌自己很麻煩,但是不管怎麼說,溫落已經把昨天那些溫情的許諾記在心裡了,他嘗試著用魚尾勾著壁燈自己下床,倒是很順利地躺在了地上。

溫落望著窗外搖晃的樹枝,沒有氣餒,儘管往常的早晨都是梅勒思先生把他抱進水缸裡搓洗鱗片的。

梅勒思會一邊給他穿衣服,一邊問他晚上做了什麼夢,是噩夢還是好夢?睡得好不好,餓不餓,想不想喝些牛奶或者營養液?今天想吃什麼,他會給他做飯。

溫落知道緹白不會幫他做這些瑣事,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昨晚他睡著的時候注意到緹白在床邊看著外麵的星空,好像向往著星空,那副神情很寂寥。

也許是溫落弄出的動靜太大了,緹白下一瞬就出現在他麵前,溫落主動叫他:“聖,子殿,下。”

“……嗯。”緹白太後悔昨晚教他叫自己了,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把溫落抱了起來,走到外麵的魚池,把小鹹魚放了進去,“今天你彆走了,就待在我這裡,一直到晚上。”

溫落泡在水裡,濕淋淋的臉抬起來看他,緹白半蹲下來,雪白的宮廷禮服拖在白磚地麵上,現在的他看起來很乾淨整潔,“亞瑟今早來告訴我,皇室親眷們要求見你,今晚在太陽宮有場家宴,從現在開始,宮裡就陸陸續續有人來了,我……”

緹白似乎沉吟片刻,才下定決心說:“我怕你被他們抱丟了,你傻乎乎的,見誰都跟著走,弱不禁風的,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他已經把剛見麵溫落試圖給他來一口的事給忘了,而溫落本身就不討厭他,因此點了點頭。

泡好了水之後,緹白抱他去吃魚生,溫落一邊愧疚一邊吃魚,頭一次因為自己是條人魚而苦惱。

吃過飯後,緹白看著自己空蕩蕩的神殿,靠近山崖的地方有一座破落的溫室,那似乎是他們唯一能娛樂的地方。

“我說了這裡很簡陋的。”緹白抱著溫落走進去,破落的土盆裡有沒人種植的植物種子,溫落撿起種子,輕聲問:“可以,種嗎?”

“可以。”緹白點點頭,溫落把種子一粒不落地抓在手心裡,緹白就一直抱著他,直到種子太多了,溫落的手掌心裝不下,緹白隨手扯過一張廢紙放種子。

溫落注意到廢紙上有字,“那是,什麼,字?”

緹白看了一眼,念道:“《神典其一》描寫到,草木枯榮,鳥雀在高空肆意鳴唱,神說,這是世界本來的模樣,萬物向死而生,一鯨落而萬物生。”

其實序章到這裡就完了,但緹白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可人魚是海洋永不死亡的心臟,許多東西會成為海洋的每一次潮汐,永遠伴隨著可愛的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