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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時分,誰也想不到,折騰了一整晚鬨騰的最凶並且還想著要通宵的幾個人最後醉得最離譜,個個都在沙發上睡得東倒西歪。
通宵party的豪言壯語落敗,主線和支線任務都沒完成,反而是程啟鋒和孟樂在喝吐幾個來回後勉強還能自己站穩,女生裡高園和鄧楠也都處在斷片兒的邊緣。
即便如此,一幫子人都還半躺在沙發裡嘴裡嘟囔著今晚不要回家。
尚且清醒著的人負責善後,還請來了兩三個服務生幫忙抬人。楊雨照顧著薛祥,原地等代駕來接,其餘的都等高博的車。晃晃悠悠的眾人在酒吧門口遊離,幾個醉鬼的口中甚至還在不安分地唱著歌、說著各種含糊不清的酒話。
在深夜北京後海的街頭,這詭異的一幕倒是早已司空見慣。
很快,高博抵達。雖然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但這並不影響吳娜條理清晰地將送人路線規劃妥當。
輪到張玥檸時,吳娜壞笑著說:“你和瘋子,我就不管了啊,給他個名正言順的機會送你回家。”
“可是...”擔心她和高博忙不過來,張玥檸本想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幫忙。
“你行啦,彆可是了,”吳娜不等她說完,揮了揮手,“我和高博沒問題,你操心你自己就行。”
一行人終於散開各回各家,整晚的歡鬨氣氛散去,世界就這樣突然安靜下來。
夜涼如水,寒風蕭瑟,程啟鋒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張玥檸身上,很自然地拉著她的手打上了一輛車。
此刻的時間才開始真正屬於他們兩人。
一路上,他們都沒說話,他隻是孩子氣地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掌心間緊緊攥著她的手。他的氣息均勻地流動在她的脖頸間,有酒氣也有清冽的香氣,溫熱的,癢癢的。
她的心在打顫,忍不住將他的手也握緊幾分。
出租車在左安門小區門口停下,他與她下車後並肩往裡走。兩人還是不發一言,就連步伐也都出奇一致地緩慢。
時光再次在腦海中倒流,上一次他送她回家,是她去伯克利之前。但這次不同的是,他與她的手牽在一起,十指相扣。
彼時是彆離,此刻是相聚。
程啟鋒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天不看她,但他今晚實在喝得太多了,他覺得那些星星一直在對自己閃著光,晃得他腦袋發暈,呼吸遲滯,眼前的景象模糊又虛無。
靜謐的黑夜裡,心底那股暗流湧動的神秘情緒正在彼此心裡悄然作祟。
然而此時,一陣冷風過境,陰霾報複性地積聚在城際上空,閃亮的星辰被烏雲遮擋,本就黑沉沉的夜空變得更加灰蒙。很快,雨聲連成一片轟鳴,大雨瞬間圍攻城市,滂沱雨水凶猛地砸向地麵,也像成千上萬支利箭打在了原本漫步的兩人身上。
老天從不爽約,陰雨不請自來。北京今年的雨季,的確稀有且漫長。
“下雨了,咱們快跑!”
程啟鋒不由分說把張玥檸罩進臂彎裡帶著走,張玥檸脫下身上他的外套,和他一起頂在頭上,兩人衝在了雨幕之下。
直至跑進單元樓,他們踉蹌的腳步才不約而同地停住。
夜風帶來的一場大雨把人撩撥得心亂,相視而站的兩人保持了很久的沉默,久到足以觀察細致彼此眼尾卷曲的弧度以及睫毛跳動的頻率。他們在黑夜的雨幕裡恣意曝光著自己的情緒,眼眶中仿佛都濕漉漉的,眨了又眨,無論是心跳還是體溫幾乎都在一同驟升。
雨越下越大,短時間內沒有停下的趨勢。張玥檸朝外望了望,一陣涼風吹來,她本能地裹了裹外套。
“雨太大了,要不你跟我上去拿把傘吧。”她終究還是先一步開了口,帶著三分清醒,七分醉意。
程啟鋒愣了一下,他的內心明明滿是欣喜,這也是他期盼了很久的時刻,可眼下他卻被以前的下意識驅使回了一句反話。
“沒事,不用,反正距離不遠,我跑回去就行。”
這句話說完,他才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臉頰的熱度又升高幾分,閉上眼眉頭不由地緊緊蹙起,他從沒有過像現在這般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衝動。
難怪吳赫罵他“人家都已經假裝掉線送人頭了,他竟然還想半途退出遊戲。”
他為什麼總做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呢,真他媽該死。
張玥檸看著他,目光中似有一絲慌亂席卷,瞳孔微顫,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忽然也覺得很委屈,隻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一瓢冷水從頭潑到腳。
眼前的這個人怎麼就這麼會裝傻,他到底要裝傻到什麼時候去,他的這股傻勁兒到底什麼時候才算完,他是不是永遠爛泥扶不上牆。
剛剛在酒吧裡說要她負責的話,現在自己反過來不作數了嗎?
本想和他理論,但奈何酒勁上來張玥檸的身體越來越疲憊,嗓子也熬得有氣無力,原本想說的話最後還是噤了聲。
她抿著唇淡淡而彆扭地找補:“行,既然你急著走那我不留你了,我先回家了。”
轉頭進電梯的那刻,張玥檸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雖然餘光有瞥見程啟鋒站在門外其實根本沒走,但她也不想搭理他了。
給台階還不知道下的人,未免太不知好歹。
剛進家門,張玥檸顧不得自己一腦袋漿糊,一向有潔癖的她迅速走進臥室,脫下了沾著酒漬和雨水的衣服,又進了洗手間拿毛巾擦拭著頭發,大概整理一番後她換上了舒適的家居服。
屋裡暖氣剛打開很快就有暖意散出,她走進廚房燒上一壺熱水,準備給自己暖一杯薑茶,祛除一晚上烈酒帶來的寒氣。
已近淩晨五點,但自城市進入深秋後白晝已經慢慢變短,此時天空更是陰沉,因此外麵的世界依然如同黑夜一般。站在窗前,凜冽的風聲和寒冷的暴雨都被隔絕在了厚厚的玻璃外麵,砸在窗戶上的雨滴痕跡蜿蜒,模糊了倒映在玻璃上孤寂的人影。
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聽著熱水壺發出的隆隆作響的聲音,張玥檸心間的熱意與波瀾再次隨之翻滾。
僅僅在原地怔了兩秒,張玥檸觸電般地扔下了手中的杯子,不顧一切地欲衝出門去,而後卻在打開門的瞬間定在了原地。
就像心靈感應一般,渾身濕透的程啟鋒已經氣喘籲籲地站在了門外。
酒醉的雨夜,空白眩暈的大腦,對視間紅光流轉的眼眸就像夜幕下舒展花瓣的曼珠沙華,灼熱的妖豔觸目驚心,伴著攝人心魄的美麗危險。
“為什麼回來了?”她緊緊盯著他,忽然感到真的熱,心熱。
“那你這是要去哪?”他不答反問,“是不是要去找我,是不是知道我根本就沒走?”
“你想太多了,我扔垃圾而已。”她扭臉不看他,依舊嘴硬。
他笑望著她空空的雙手:“那垃圾呢?我可沒看到。”
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走到她麵前與她額頭相抵,他能聽到的隻有她的心跳一聲比一聲有力地在自己耳邊砰砰響起,她帶著顫抖的喘息聲濃重而熱烈。
“張玥檸,我要你兌現自己說過的話,我今晚醉了,請你對我負責。”他的語速極快,聲音渾厚而嘶啞。
兩雙眼睛裡盛不下的溫柔,翻湧而下就快要將彼此溺斃。
她一把將他拉進門,他火燒火燎用腳踢上門的那刻,再也無法壓抑心中所有的思念與愛意,在玄關處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擁住她,低頭吻住了她柔軟的雙唇。
仿佛再遲一秒,世界末日就將真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