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hapter77 “我們會有自……(1 / 2)

張玥檸從家裡出來時是下午兩點剛過。

外麵不知何時已經陰雨綿綿,黯淡的天空仿佛被撕開一道傷口,空氣裡四處彌漫著的是微澀的潮濕味道。

呼吸到室外涼津津的氣息,張玥檸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但環繞在太陽穴的眩暈感和胸口的那股沉悶氣息總算得以緩解些許。

一場談話就這麼不歡而散。

剛剛過去的一個多小時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苦悶情緒,燒心的折磨宛若一根針紮在心裡。最後她實在聽不下去,逃離的腳步越發焦急,暫時顧不上媽媽和孟言惠的心情和態度,她幾乎用跑的,就這麼決絕地衝出了家門。

坐在車裡,堆積已久的壓抑一點點外滲,張玥檸思緒神遊,身體很久沒有動彈,隻是眼神呆滯地看著越來越大的雨滴淅淅瀝瀝打落在車窗上。

人都會有脆弱的時候嗎?當然,隻要是個凡人都逃不過,強大的張玥檸也從不是例外。

她的心智雖有著與生俱來恰如其分的穩定內核,但她過去的三十多年人生也並不全是坦途,甚至可以說她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亦步亦趨走過來的。

年輕時候的自己有過很長一段稚嫩又躁動的迷茫期,對夢想滿懷憧憬卻又時刻擔心破滅和偏離。還有在與程啟鋒分彆的漫長時光裡,遺忘他的過程痛苦得就像是在淩遲她那顆早已方寸不餘的心房。

經曆過的所有脆弱時刻曾如潮水一般,拍得她身心俱痛、徹夜難眠。

直到時間蹉跎,世事輪轉,記憶裡的淚水,有的化作冠冕在賽場上驕傲懸頸,那些撕裂的傷口、拂過的寒風,以及受過的潮濕都如數在那一刻逐漸變成了和潮水融為一體的閱曆和勇氣。

有的化作天意讓命定的兩人重逢又相愛,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她傾注所有去珍惜,小心翼翼地嗬護,她不要付諸東流,更不會再讓它變成黃粱美夢,到頭來一場空。

張玥檸想過,從今往後或許再沒什麼可以將她打敗的東西了。

然而現在,世事難料。

失落之餘,張玥檸心中也有太多疑問。早年間呈現在她身上的超凡脫俗不過是自己紮根向上的保護色,同為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欲,當然也需要熱烈的愛意與沉溺在情愛之間的撕扯拉磨,而並非為了什麼所謂“合適”的經濟條件、為了將來富貴榮華的生活,最終以犧牲自己的真正情感為代價。

這一點,為什麼連這輩子最親最了解自己的人都不明白呢。

來自媽媽那裡的壓力就像前方道路上鋪滿的玻璃碎渣,讓張玥檸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隨之而來的還有太多及夾雜著恐懼、無助的複雜思緒。

大腦和目光均是空洞,直到她察覺置於背包上方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這才提醒著她找回了斷弦的神思。

長長舒了口氣,拿起手機,電話是梁鬆打的。

接聽之前,張玥檸使勁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還故作鎮定地咳嗽了兩聲。

“玥檸,你大概還有多久到?”

心情宕到穀底,臉上也不淡定,就現在這糟糕狀態要怎麼去體育館?無論如何,她依然不想把自己這裡的壓力和負能量帶給程啟鋒。

但她也明白,如今孟樂世界排名第一,和他的這場比賽,程啟鋒的贏麵很小很小。她能在現場出現,不管什麼結果,對他都至少是個安慰。

短暫停頓思考了幾秒,她緩了緩神色,平靜回道:“我現在正準備出發。”

“嗯,你到了來找我。”

感覺梁鬆像是有其他事要交代,張玥檸一邊發動了車子,一邊問:“梁指,是有什麼事嗎?”

“有場高校活動想找你出席,負責人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

“什麼活動?他們找過我,我都沒答應。”

“等你到了細說吧。”

“好,我很快到。”

“不急,外麵正下雨,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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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場館時,正在場中熱身的程啟鋒率先抬起那雙無辜又清澈的眼,朝著張玥檸隔空揮手,肆意的笑容裡都是寵溺。

瞥進他深邃的眼底,張玥檸前一秒的憂心鬱結幾乎一秒被衝淡,她同樣給他遞去溫暖的笑意,又站在遠處看他揮拍看了好一會。出神的瞬間,好似從心底黏黏糊糊熬了一鍋粥,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熏得她有些方向難覓。

看儘燈火闌珊,少年仍是少年,那是隻屬於自己的萬中無一的程啟鋒。

慢慢收住心神,張玥檸想起了正事。

“梁指,我來了。”

來到場邊正監督女隊熱身的梁鬆身旁,張玥檸裝得若無其事,將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

“來了啊,你等等...”梁鬆應著她,轉頭和隊員的主管教練交代了幾句,便拉著張玥檸到後方的休息區坐了下來。

“是哪場活動?”張玥檸的目光仍注視著遠處程啟鋒的球桌,悠悠地問。

“廣州體院,”梁鬆端起保溫杯喝了口茶,“下周在他們學校的研討講座,邀請了你們冠軍班的好幾個成員還有幾家知名體育媒體。”

張玥檸回憶著,記得收到過他們的郵件,“我有印象,但我不想去,已經回絕了。他們怎麼會給您打電話?”

“就是被你拒絕了,人家才打電話來找的我。”

“還可以這樣?”張玥檸轉頭,有些無語地看向梁鬆,“合著這是找您當說客呢?”

“就是啊,你看看你現在的麵子有多大,”梁鬆開了句玩笑,放下杯子,關心道,“不過為什麼不想去,最近遇到啥事了嗎?”

張玥檸垂眸搖了搖頭,“沒有,可能退役久了人也會犯懶,而且正備考呢,精力有限,不想一心二用。”

“真沒事?前兩天我聽他們說因為啟鋒那個球迷,你倆鬨彆扭了?”打量著她的表情,梁鬆好奇轉移話題,問這話時還特意放低了聲音。

“鬨啥,好著呢,都是誤會,”被師父那神秘兮兮的神情逗樂,張玥檸隨即笑了,“不然,我今天就不來了...”

“那行,你們沒事就好,我還在想是不是你又任性了,本來打算今天要好好勸你兩句呢。”

“您怎麼就這麼確定是我任性?”張玥檸撇嘴表示不大服氣,“再說了,要我倆真吵架了,您說什麼也得幫我不是?”

梁鬆擺了擺手,“那還真不是,你和啟鋒吵架,我必須是中立的,誰對我幫誰。”

“嘿...會不會聊天啊?”張玥檸將尾音拖長,佯裝不滿,“我還是您親徒弟嗎?”

“就因為是親徒弟我才了解你那臭脾氣,”梁鬆哈哈大笑,“從前不高興了你可是沒少對我甩臉子,有時把我整得都沒招兒,那現在對啟鋒估計就更是了。”

“得,反正怎麼著都是我的錯。”張玥檸笑著聳了聳肩。

和梁鬆聊著天,看著程啟鋒和隊友練球,慢慢地,她的情緒也好了不少。

“兩個人在一起呢,其實就是個求同存異的過程,要想長久就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你的脾氣千萬彆太倔了,”梁鬆故作無奈地搖搖頭,和善的笑容裡飽含深意,“啟鋒對你那肯定是一心一意的,這幾年我們都是見證者,而且你們能有這麼個好結果,現在想想這其中還有我的功勞呢...”

“梁指,我有事想和您...”

梁鬆感慨的話讓張玥檸突然有了一絲傾訴欲,順著他的話茬,她脫口而出,可思考後卻欲言又止,無所適從地把視線轉回了前方。

“嗯?”聽了她的半句梁鬆很是茫然,“你要說什麼,你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