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冷不丁被嚇出一陣輕顫,太陽穴隨即突突地跳,程啟鋒人都麻了,心臟已經快從嗓門眼裡蹦出來。
他一時啞口無言,許久都沒有發出聲響。
“喂喂喂...鋒哥,在聽嗎?”話筒裡,章辰陽誤以為是通話信號不佳,聲音稍顯焦急,“我們剛說的事你聽到了沒有?!”
“在,我...我聽見了...”使勁平複了下呼吸,程啟鋒悶著聲回應。
那頭電話應該是開了免提,聽他語氣遲鈍且消極,孟霖又把電話搶了去,“彆他媽墨跡了,你現在趕緊來,我們在這兒先幫你看著她...”
“對了,這家夜店的名字叫...叫U...R...這啥玩意兒,怎麼念啊...”
“Urban Party...”章辰陽立即接過話茬,“我馬上把這名字編成短信發你手機上,打車到梨泰院,大部分本地司機都知道這地兒!”
對麵已急吼吼地將電話掛斷,程啟鋒卻如同被誰施了靜止咒語一般,他還將手機舉在耳朵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康淩昊,至少呆滯了有將近十秒的時間。
“怎麼了,什麼情況?”
康淩昊觀察半晌才發現通話已經結束,他見程啟鋒全程表情不對,意識到應該出了什麼事,而且一定與張玥檸有關。
還沒緩過勁兒的程啟鋒滾了滾喉嚨,說話的腔調也走了音,“辰陽和老孟他們在夜店...說...說碰到檸檸了...”
“啊?”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差點嗆出來,辛辣充斥在喉管,康淩昊連咳幾聲後,滿臉驚愕,“玥檸也去夜店玩了?這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被這句話點了一下,程啟鋒開始掙紮著自我安慰,“昊哥,你說有沒有可能是老孟他們看錯了,畢竟夜場裡光線那麼黑,是不是?”
他眼裡帶有幾分期待,似乎希望康淩昊能確認自己的想法。
康淩昊眉頭緊蹙陷在思考裡,還沒回應,程啟鋒隻當他默認,急不可耐道:“那我們現在回去,我去酒店找她!”
關心則亂的當局者迷,而作為旁觀者,康淩昊思路清晰,大力拉住已經欲往外衝的程啟鋒,簡言道:“我陪你,先去老孟那裡!”
程啟鋒一陣抓狂,五官擰成一團,“昊哥,他們要麼看錯了,要麼就是在跟我惡作劇,我了解張玥檸,她不可能去那種地方,而且她今晚不是應該和娜姐在一起嗎?我...”
“聽我的,不管錯沒錯,去了才知道!”康淩昊冷靜打斷他,直接問重點,“他們剛說在哪兒?”
“離...離什麼園?我不記得了...”程啟鋒大腦一片空白,麵色鐵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暴躁與不安,腦袋裡像塞了秤砣一樣正在墜墜下沉。
他剛剛哪裡還有心思注意聽這些。
知道他的腦筋不作主指望不上,康淩昊乾脆起身,打算另尋他人幫助。
程啟鋒站在那裡,拿出手機顫著指尖撥出張玥檸的電話,不出所料,數秒之後等來的仍是一片忙音。
康淩昊來到吧台前,“老板您好,麻煩問一下,首爾是不是有個地方,叫離什麼園?”
“離...園...”老板自言自語絮叨著回想,“是不是梨泰院?”
“我也不大確定,是我們有朋友在那邊的夜店...”
“啊,那就是了,”截取到關鍵信息,老板頓悟過來,“梨泰院就是首爾的‘不夜城’,什麼夜場啊,娛樂Club什麼的,都集中在那一片。”
有了方向,康淩昊長舒了口氣,“那距離這邊遠嗎?”
“不遠,都在市區,我們這裡是明洞,距離梨泰院大概不到五公裡的距離,打個車很快。”
康淩昊讓老板在紙上寫下了這三個字的韓文,隨後迅速結了賬並表達了謝意,這才將早已失了智的程啟鋒拉了出去。
坐在出租車上,程啟鋒如坐針氈,思緒太多太亂以致腦電波失衡,他的呼吸雜亂而急促,太陽穴也一陣陣鑽心地刺疼,如同無數根針紮在大腦皮層上。
他越想越荒謬。
張玥檸是個多麼恬淡無欲的女人,她不愛熱鬨,對自己總是嚴苛,也向來重視自己的形象。從前要麼是隊友聚會,要麼就是待在他身邊,除非確認自己所處的環境百分百安全,否則她絕不會沾一滴酒精。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寧願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不肯相信張玥檸會獨自一人去夜店那種地方。
和陌生男人在舞池裡跳舞?更是荒唐至極。
距離傳說中的“不夜城”越來越近,逐漸逼仄的街道、周遭四處湧動的人群,還有每個路口漫長的紅燈困住了一條長長的車流。
緩慢的車速裡,程啟鋒的一顆心也懸在半空久久落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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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目的地。
前方,門牌上的“Urban Party”十個字母映入眼簾,宛若郊原狼的眼睛,在夜色裡閃爍著渾濁紅光,還有四周各種荒誕詭異的色彩、即將通宵達旦的霓虹在空中疊影變幻。
就連街道兩旁光禿禿的樹乾都在凜冽寒風中搖搖晃晃,似跟隨節奏起舞。
剛剛在出租車上司機告訴他們,這是梨泰院乃至整個首爾最有名的一家夜店——狂野的重金屬音樂、爆棚無度的欲望以及不舍夜幕的狂歡與放縱,是“城市派對”標誌性的代名詞。
漫漫長夜今宵苦短,那些落單的女孩,晚上誰撿著就是誰的。
聞言,程啟鋒捂了捂劇烈跳動的心臟,渾身戰栗,連牙齒都在打顫。
場所門外是條雙向單車道,現在剛好也是晚間異常擁堵的時段,首爾的大部分出租車司機都不願意在這個時間開進這條街道。
好在搭載他們的司機大叔是個實誠人,尤其是車內與康淩昊用中文簡單交流了幾句,在了解到兩人是中國國乒隊員後更是表現出滿滿的崇敬之情,不厭其煩地將他們送到了門口。
臨下車前,司機遞給康淩昊一張名片,“這裡不好打車,如果你們結束還需要用車,可以打這個電話給我。”
康淩昊笑著接過名片,“好的,沒問題,謝謝您了。”
“謝謝。”全程就沒說幾句話的程啟鋒也向司機點頭致意。
車剛剛停穩,程啟鋒一刻也沒耽誤,甩上車門便直奔大門,康淩昊小跑著緊隨其後。
推開大門,剛剛邁進去一步,仿佛就已經置身在一個極樂世界。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通道,空氣裡彌漫著的煙霧、酒精還有多種香氛混合的味道頃刻間湧入鼻腔,五彩斑斕的閃光燈在眼前高頻閃動,但越往裡走光線越暗,視線愈加晦暗不明,強烈的律動開始充斥在耳膜,如同在美洲草原馳騁的風嘯,聽覺也在漸漸失真。
想到司機的話,想到張玥檸可能就在這裡,又想到剛剛章辰陽在電話裡的一字一句...
她在喝酒。
她在舞池裡跳舞。
她身邊都是陌生男人...
震顫躁動的鼓點仿佛撞擊在程啟鋒的胸腔之上,他想象中的黑暗比這夜色都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