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的薑小魚褪去了嬰兒肥,白嫩飽滿的小尖臉,嬌滴滴、水靈靈。尤其是那一雙清澈明亮、雙眼含水的小鹿眼,看起來就特彆能讓人激起保護欲。
長大些的薑小魚對自己的這副皮囊甚是滿意,不得不說,她的容貌完全遺傳了小媽的優點,還比她多了倆酒窩。就前麵那兩枚小饅頭,也比那一世成年後的自己大許多。
夏天的時候,公社有了照相館。鄧翠紅也趕了場時髦,帶著薑小魚去照相。望著木質衣架上掛著寥寥無幾的,據說是在這個年代最時興的衣裳。
就這?小孩穿的是的確良花格子褂子,褲子依舊是滌卡布,那種鬆緊褲腰,褲腿兩側各有條顏色鮮豔的滾邊。配以鮮豔的塑料涼鞋或者皮鞋(極有可能是塑料鞋)。
大人的無論男女都是要麼是白襯衫黑褲子,要麼就是仿製的軍裝。對了,還有一套專門為即將結婚的新人準備的婚紗和西裝。所謂的婚紗其實隻是頭紗,垂下來的部分正好把臂膀蓋住。
照相館的師傅見了薑小魚,直誇的天上難有地上難尋。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如此俊俏的小姑娘。
鄧翠紅一高興,讓師傅給小魚照了好幾張,然後才拍了合影。
師傅問要黑白的還是彩色的?咦?這個年代能照彩色相片?師傅一指櫥窗那張塗著紅臉蛋的:“喏,就是這樣的。”
“黑白的!”薑小魚衝口而出,啥彩色相片啊,就是黑白照,衣服上塗塗色,臉上塗個紅臉蛋子,在薑小魚看來,比猴屁股好看不到哪去。
一個星期後,鄧翠紅把照片捎來了,薑小魚欣賞著相片裡的自己,差點被美死!
娘說一樣洗了三張,家裡各留一張,剩下的寄到部隊裡。
薑小魚一聽,再次把自己的照片欣賞了一遍,挑出最滿意的兩張不一樣的分彆寫上大哥和小哥的名字。
娘把照片收起來的時候,薑小魚隨口提了句,為啥江小哥不寄張照片來,娘吃吃笑了,她說你小哥從去了部隊,都沒照過相,你大說他,他卻說又黑又瘦醜死了,照啥相!家裡又不是買不起門神-------
薑小魚懵:跟門神有啥關係?
鄧翠紅笑的聲音更大了:“年畫裡的門神,不都是鎮宅院的嗎?一個比一個醜!”
薑小魚不知為何,很不厚道地心裡安定了不少。小哥都19了,到了找女朋友的年齡。真要是又黑又瘦的,部隊裡的女兵或者小護士們,看上他的應該不多吧?
至於為何有這種不厚道的想法,薑小魚歸結為:小哥有了媳婦後肯定跟自己不親了。
今年一年,江爸和小哥大哥們都沒有寄信回家,這一年,馬鹿溝公社pi鬥大會越來越少,滿牆的pi鬥大字報被一張張軍人的畫報所代替。
文字也改成“要準備打仗!”“提高警惕、保衛祖國、要準備打仗!”“從現在起就要有所準備!”
鄧翠紅晚上回來的時候,惶恐不安、吃不下飯。
“新中國成立多少年了?怎麼又要打仗?還是跟蘇聯打!”
薑小魚心裡一動,就算她曆史知識很貧薄,她也是知道的,70年代中蘇關係惡化,1969年已經打了一場珍寶島戰爭。很多人認為中蘇之間難免一戰。於是,偉人提出了一個口號“要準備打仗”。
70年代的中國彌漫著戰爭的氣氛,全民皆兵,準備打仗!那是因為赫魯曉夫上台後,以赫魯曉夫為首的蘇共領導集團乾涉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內部事務,甚至動用武力的行為。蘇聯還在中蘇、中蒙邊境陳兵百萬,時時製造挑釁事件。
中蘇大規模的戰爭應該是沒有的,但中蘇邊界小摩擦肯定是有的。
薑小魚總不能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打不起來吧,隻能從各方麵分析,這場戰爭打不起來,隻要他們敢打進來,就永遠不可能打得贏,因為我們有幾億民眾形成的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不怕跟他們長期打下去。
他們也知道中國遊擊戰有多厲害,當年日本人和國民黨都沒能打贏,蘇聯人也不敢輕易往槍口上撞!
更何況全國的情緒是近乎於爆炸性的,珍寶島衝突爆發後,從3月4日到3月12日,短短幾天時間,全國各地參加反蘇遊行示威的群眾,超過了4億人次,這種一點即燃的情緒,憑誰都不敢輕易觸碰。美國也不同意啊。
鄧翠紅啞然又驚喜:“閨女你咋懂這麼多?”
薑小魚不好意思地說:“沒事的時候,聽高老師講的-----”
“照這麼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鄧翠紅安心了不少。
如今,馬鹿溝公社組建了民兵連,白天搞生產,晚上還要操練,一個小公社尚且如此,部隊裡想必操練的更辛苦。
不知道江小哥能不能適應得了那種高強度的拉練生活,是不是又醜了許多?
1971年夏末秋初,南瓜屯寧靜安逸的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突然間被打亂了,那片在南瓜屯人眼裡望不到邊際的林子,竟然被從中撕開一個口子,修建了路基寬9米,路麵寬七八米的渣油路。
得到風聲的屯裡人嚇得不輕,不顧村長的勸阻,從家裡抄扁擔掂鐵鍁,蜂擁到新開辟的路口。遠遠地看到幾輛也許是十幾輛軍用卡車緩緩駛來。車上有荷槍實彈的軍人,有穿著藍色工服的工人,
一個社員失聲驚叫:“俺滴乖乖,這麼些人都拉到這裡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