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沉吟半晌,抿嘴微笑:“元直,你為何有如此想法?”
徐庶定定看著孔明,吸了口氣。“因為,因為你是龍啊。龍飛於天才能展開他的軀體。龍飛於天上才能恩澤萬民……如今漢室凋敝,人民困苦,庶觀北方曹操,挾天子令諸侯,生性殘橫,南方孫策,雖據長江之險,和曹賊南北相抗,但師出無名,荊州劉表,益州劉璋,雖是漢室皇親,卻偏居一隅,遲早易主。至於張魯,馬騰等人,皆是蠻力武夫,天下庶幾無可托之人啊。如此,大好河山前途堪憂,我等皆是漢人,難道坐看國之敗亡而不出一力?”
孔明吟口清茶,眼簾微動,稍時長歎一聲:“所以元直至今未出仕,是因找不到明主?既是如此,亮怎麼才能龍飛九霄,一展抱負?”
徐庶眼睛亮了,他抿了抿嘴,繼而突然跪倒在孔明麵前:“ 孔明啊,這救世之主就是你啊,你生性恬靜,縝密周詳,足智多謀,心係民生,有龍之氣。荊州你早已得民心,你祖為漢室官員,荊州劉表奕是你親戚,你外有執兵之謀,內有安國之策。我觀劉表命不能長久,兒子劉琦又生性軟弱,如果你能將劉琦公子支開,在劉表跟前做事,我料劉表定會把荊州托付於你,你有了荊州為家,就可以廣納賢士,養精蓄銳,朝兩川進發,如此,可與孫曹兩家成鼎力之勢,之後再圖大業。必能平定長安,還於舊都~!這是西川荊州的地圖,我已繪製好,如果你真的能照庶所說,那麼庶願在孔明手下做一士卒,和你一起開創事業,且會拚儘庶之全力保護你。”
羽扇稍抖了一下,孔明驚了一驚,一時感慨萬分,慢慢扶起徐庶,發現他眼眶無神,顴骨下陷,為了今晚這一席談,一幅圖,他耗費了太多的精力。“為何做至如此啊,元直,你是想讓我做皇帝麼?你是,你是為了償還我麼?”孔明戚戚然笑著,從袖中取出一抹方巾,細細擦拭著玄冥劍劍鞘。此劍本是爹爹傳給兄弟中體質最好的自己的遺物,卻沒想到,如今再也無力拔開它,嘴裡說不在意,其實心裡還是遺憾的吧,遺憾自己永遠不能成為曹操,孫策,周瑜之類的將帥,不能殺敵禦寇,斬敵將於軍前。
“遺憾歸遺憾,但是亮之誌並不在於成帝王之業,流萬古之名,元直,你才是真正有大誌之人,亮常歎廣元他們的誌向淺短,是因為他們隻關注自身能做到什麼成就,隻關注到哪一股勢力能夠最終在這場混戰裡活下來。而元直,是為了大漢,為了百姓,也為了……為了在下。
可是元直你知道麼,真的像你所描繪的走下去,要犧牲到什麼地步,每個軍士都是有血有肉,有父有母,統一這個亂世的人既是一代偉人,又會滿手血腥。每一場戰爭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們顛沛流離,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們衣食不濟?縱使你真的功成名就,身後的白骨也會驚得你每日不得安寧。我雖平日張狂,卻也是故作姿態,我哪舍得走,這裡山明水秀,有酒有朋友。縱使終老於山林,做一亮節之士,也是一件美事。況我拖家帶口,委實不便。況且亮也未必有帝王之材,漢朝也未必不能毀滅,朝代更易,本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不管是誰統一了,與我們又有何乾係?”
徐庶聽罷,再不言語,隻默默收了圖,放於孔明跟前,小聲說道:“那日累孔明受苦,我就立下一個願望,一定要讓孔明在這亂世發光發亮,孔明如此推卸,怕是嫌徐庶愚鈍吧,孔明是天神臥龍,又怎會甘願安老於林下?這幅圖孔明你且收下,也算是庶對你的一片心意。方才庶所說,孔明隻當聽個癡人說夢的笑話。”繼而起身,伸手相扶“外麵風又大些了,孔明回屋去吧”
孔明笑,任由那人解下披風裹住自己,順著他的臂彎向屋內走去,“元直,我身子還精壯,
你卻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病號,嗬嗬……我也是被你寵慣了,元直一日不在我身旁,我便覺得心神不寧,渾身無力啊,不如你就……”抬眼看見徐庶眼神有些怪異,孔明笑的更歡:“我是說,不如你就入贅我們諸葛家,娶我二姐為妻,這樣我們便可以朝夕相對,永不分離也。”
徐庶在落差之中回過神來,但也樂了,回手刮了一下孔明的鼻子,語氣卻有些凝重:“今天下強盜猖獗,黑白顛倒,漢賊當道,庶又是帶罪之身,本來想著孔明要當了荊州之王,那庶也可以脫罪無懼,但是如今,我不能再待在此處,我怕會連累好友,所謂人各有誌,我徐庶的願望就是能助一明主殺過渭水,還於故鄉,所以孔明,明早我就會離開。去做你口中的俗人。你若是改變主意,就隨時招庶回來,庶必定鞍前馬後,毫不懈怠。”
孔明握著羽扇的手指有些發白,看著元直堅毅的雙目,心中暗自神傷:元直啊,你縱是一腔熱血,但這亂世之宿命,豈我等可左右啊,隻怕你這一去是難再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