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的眸子瞬間暗了下來，扯開徐庶的酒盞，啞著聲音問：

“對了，亮一直在說自己，卻還沒問元直這三年過的如何？”

徐庶抽回了自己的手，慢慢背過身去，長歎了一聲。

“自三年前一彆，庶每日都在盼著你們能攻過來，但是每次都像做夢一樣，隨著太陽的落山宣告破滅。庶不理軍政，隻做個沒權的閒差，庶儘自己綿薄之力希望能造福一方百姓，庶有時會登高而歌，有時會和鄉民一起勞作，有時吟詩作賦，有時擊劍習武……日子過的……過的好像過回去了……嗬嗬……

明遠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父親死於博望坡，母親就這麼病死了。此生隻敬曹操和庶，他個性直，恩怨分明，本來發誓要殺了我和你，得知庶去給曹操說情，居然對庶死心塌地，一直跟著庶，鞍前馬後，侍奉寢食。這次他傷了孔明，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定數，他也算給他父親報了仇，希望孔明也能理解……

曹操幫我說了門親事，那女子也是潁州人氏，我們在許昌置了間房，時常到潁州來看看，看看以往的鄉親們，聊聊豐收買賣之法……，閒的時候我便和她上街逛逛，買些米菜……”

孔明全神貫注的聽著，那一杯倒好的酒端在手裡，就這麼停在當空。

“元直……元直過的快樂麼？元直不是說，在這亂世之中，隻儘微薄之力造福一方百姓，大才無以所施，大量無以所用，此乃文人之哀麼？元直如此高才，真的願意荒廢在此間？”孔明苦笑，一字一句道。

徐庶仿佛站立不住，一下子扶住旁邊橫梁，還是沒有轉身，看著窗外，也是一字一句的回答：“庶過的不快樂，不是因為不得誌，不是因為在江北，而是……”頓了一頓，徐庶接著說：“而是因為孔明。孔明一日不能攻來許昌，庶就一日不得安心。”

正在時候，外麵傳來一個清脆女聲，“先生，晚飯好了，你們先吃晚飯再聊吧。”

這一幕場景似曾相識。十年前，隆中。

那時，位居劉備軍師的徐元直前來說服自己出山，自己卻百般推辭，兩人你來我往，一直爭辯到太陽落山。月英在外麵笑道：“你二人爭什麼也彆和肚子慪氣，晚飯好了，你們先吃晚飯再聊吧。”

……

突然間，孔明明白了，自己已經變成了當初的元直，而元直卻已然成了當初的自己，每個人都會迷失自我。回頭望時，又有誰能記得最初的自己？

“不必了，元直，亮告辭了……此番亮隻是來看看元直敘敘舊情，如有變數教亮如何對得起大漢，如何對的起主公。荊州沃野萬裡，加之兩川之地，亮準備率軍從荊州起兵，直搗許昌。屆時便能一統天下，四海歸心。元直你說是不是？”孔明起身，抱拳告彆。

“是，一定是。孔明是天神臥龍，天下沒什麼能難倒孔明！！”徐庶一把抱住孔明，拍著他的肩臂，小聲在其耳邊道：“為何不直說出你的來意？你若說出來，說不定我就應了你。”

孔明笑：“因為亮已知道答案了，亮不想元直重蹈亮的覆轍。元直隻要好好保重，在這等著亮即可。”

“亮走了……”

“孔明，要當心司馬懿，此人詭計野心深沉，必是你今後北伐大患。”

“亮知道。”

“士元立功心切，主公仁義誤時，需要孔明多多指點啊”

“亮切記。”

“二將軍素傲，為帥者切不可如此，否則必生大禍，孔明得想法去其傲氣。”

“亮明白。”

……

……

建安十九年，劉備得兩川之地。無奈軍師龐統因急功冒進死於落鳳坡下。

又兩年，劉備進位漢中王，無奈同年荊州守將關羽輕敵大意，不僅身死亦失去了荊州。

再兩年，被迫稱帝的劉備因關羽，張飛之死遷怒東吳，破壞了孫劉聯盟，舉全國之力大舉伐吳。

後夷陵之火更將蜀漢逼入了絕境。先主劉備崩，諸葛亮平南之後，開始從萬裡蜀道北伐，和魏軍大都督司馬懿對峙渭水，四次皆因糧草匱乏不得已退回。

建興十二年，諸葛亮率大軍出褒斜道，第五次出祁山。

這一年，諸葛亮54歲，位居蜀漢丞相，徐庶60歲，位居魏國禦史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