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軍大帳裡不再是形單影隻的案牘勞形，而是兩人秉燭夜談的酣暢淋漓。

徐庶往往能提出許多讓孔明稱道的意見和政策。比如在哪裡該發展紡織，哪裡該發展冶煉，哪裡適合水利，又是哪裡該發展軍事……

奏章文件隻要在他手上，不消一會工夫，就被批閱的妥妥當當。

“元直，得你相助，實乃老天可憐我季漢”孔明神采飛揚，喜難自勝：“如此說來，當真可每年增產糧食百萬石？”

“恩”，徐庶略一點頭，“這樣也不必加重岢稅，百姓也可稍過好些。隻是運糧終是難題，相持不是久計，何況司馬懿這人城府極深，孔明難以激的動他，如今最好之計，是養精蓄瑞，以待時機。魏國不是速亡之國，不宜硬取，該審時度勢，徐徐圖之”

孔明麵有愧色：“元直之才，亮不如也。元直若是做這蜀漢丞相，恐怕……”

徐庶搖了搖頭，打斷孔明的話“ 孔明休得自謙，孔明之才百倍於庶，孔明隻是事物纏身，壓力積心，隻想著早日北伐成功以報玄德兄知遇之恩，沒有精力再來思考如何安民養民。”

孔明苦笑，“知亮者天下隻元直一人。亮隻怕是時日無多，到了地府無麵目見先帝啊，如果當初荊州還在……何至於……罷，不提也罷。”說著捂著絹轉過身子低咳起來。

徐庶見狀，擔憂道：“孔明你先去休息，剩下的文書賬目庶自會核對。”

誰知孔明倔的要命，死撐著挺直著腰板，用力攥著幾案邊緣，強行做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摸樣，“亮無事。元直不在時，亮一人還可忍得，如今得元直相助，亮反倒忍不得了？再說累元直操心，亮實在有愧。”

徐庶無奈的放下筆，輕輕撥開孔明扶著案幾的手指，孔明一時沒了支持，身子一癱順勢便倒在徐庶懷裡。

徐庶緊緊擁著孔明，懷中的人單薄顫抖，仿佛一張支離破碎的紙。

“孔明啊，在庶麵前，你永遠不需要忍。痛了就喊，苦了就說，累了……就歇歇……”

懷中的人像是享受似的依賴著這個溫暖的懷抱，仰頭看著徐庶垂下的白發，輕聲喃喃：“好像快四十年了……，亮十六歲那年受傷，元直也是這樣抱著亮，然後，亮就不覺得疼也不覺著苦了……。”

徐庶苦笑，“卻不知道，庶有沒有玄德兄的本事，能左右孔明的心境呢？孔明夙夜不能睡是在為誘敵一事煩心吧，孔明想拿從司馬懿處騙來的二十萬糧食做誘餌，但是又怕計劃失敗，白白損失了將士的口糧。……”

孔明將頭靠在徐庶肩上，聲音越來越低：“元直果然知亮甚深啊……，但元直知道亮為何不將此計說與你聽麼？……因為亮知道，你不讚成……你知道亮要做什麼，你不願意亮以糧食做餌，更不願意魏國將士生生被燒死，元直心裡裝的是天下……亮一直知道……但是亮要贏……亮輸不起了……”

徐庶雙眼垂淚，泣不成聲，懷中的人緊緊的依著自己的臂彎，就像溺水的人死命的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胸口有節奏的一起一伏，低垂的眼瞼上似乎還滿懷心事，

孔明靠在自己的懷裡，睡著了。

打橫抱起孔明，輕手輕腳的安置到內帳塌上。清瘦的身體將自己的手格的生疼，徐庶在孔明塌前坐下，看著眼前人疲倦的睡容，一陣心酸。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天下不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