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軟的大片草皮上踩著各式材質的高跟鞋，珍貴的雪貂皮隻能包裹上半身的溫暖，所以穿著絲襪的小腿上出現寒冷的雞皮疙瘩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霍家尊貴的客人們圍攏成半圓形站在白色城堡的前方，巨大的探射光束落在半圓圓心的區域，白色的大理石臨時搭建成小小的講台，霍奇良正要站上去，人群卻自然地分開，牽著手的一對小人兒緩慢而優雅地走過來，停在他的麵前。

“霍伯伯，若曦阿姨要我把湛磊哥哥帶來交給你哦。”

“謝謝你，細君。”霍奇良愣了一下，對著湛磊伸出手。湛磊將右手放在父親的掌心，抬起的藍眼睛裡有明顯的不耐煩，他走到霍奇良的身前，低聲地抱怨：“媽媽咳嗽的很厲害。我希望這一切儘快結束，爸爸。”霍奇良的手掌不易察覺地晃動了一下，細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想要退回到人群中，湛磊抓住她的左手卻沒有放開。

“若曦阿姨她一直在咳血，我剛才請肖叔叔上樓去了，霍伯伯，你等下也上樓去看看她吧。”細君因為湛磊的動作為難地站著，人群中有太多熟悉的臉孔，她不想讓彆人誤會，隻好裝作和霍奇良說話的樣子，看到他突然蒼白的臉色，明顯為了霍若曦的病情而擔心。

“細君——”從人群裡走出來的白衣少年驚喜地笑著，打橫伸出的手從上落下去，打在湛磊牽著細君的手背上，細君都覺得痛，湛磊卻還是沒有鬆手，他抬頭看著眼裡沒有笑意的少年，藍黑色的眸子裡有小小的波紋：“王家的蓮怡。”

“願意為您效勞。”蓮怡誇張地對著湛磊行了個彎腰的宮廷禮，旁觀的大人們笑起來，覺得是霍家和王家的這一代友誼的開始。細君卻看到兩個男孩子膠著的視線，她抽回自己的手拉著蓮怡的左臂往後退：“霍伯伯，人交給你了哦，我和蓮怡哥哥可是等著看煙花來的。”

大家都在等待霍家煙花的綻放。

從十一點鐘開始，在霍家的聖誕舞會上燃放煙花到午夜十二點的傳統開始於霍若曦的十五歲。

那一年的舞會因為是霍若曦的成年禮。所以受到邀請的少年人幾乎是成年人的三倍，花朵一樣的少男少女忽視了冷意，在所有可以舒展身軀的地方跳舞，有人把蘇打水和可樂混合，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保全人員以為是炸彈，尷尬的時候是霍若曦將找到的熒光棒扔向空中，“如果這時候有煙花綻放多好！”是她幫助肇事者逃避了長輩們指責的眼光，有效率的仆人們隻花了半小時就找來了全城最好的煙花，比任何時候都要璀璨的天空，參加過那次成人禮的人都不會忘記。

霍萬喜因為女兒的笑臉決定以後的霍家聖誕夜都要最好的煙花燃放，那個將可樂和蘇打水混合的少年後來居然成為了有份角逐諾貝爾化學獎的化學家，他決定回報霍若曦當年的袒護，所以從五年前也就是霍若曦二十四歲生日的那一年開始，接手了霍家舞會煙花的製作。

“這個白癡男人就是我老爸黎明朗。”黎鐘陽指著人群最外圍，穿著灰色毛衣配著破舊牛仔褲的男子，有和黎鐘陽一樣亂糟糟的卷發，他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手拿著一個鑰匙扣樣的東西，“那個就是今年煙花的遙控引線，隻要我老爸按動一下，就會有一小時的精彩煙花可看哦。我老爸每年最用心的工作就是這個了，我覺得他根本是不學無術的科學騙子，居然還有那麼多大學教授崇拜他，真是瘋了！”

商臣順著黎鐘陽的手指，看到黎明朗突然地抬頭，癡迷地看著霍家白色城堡三樓的窗戶，緊閉的窗框上有粉色的圖繪，是櫻花盛開的樣子，商臣想到那個躺在柔軟被褥間的女子，那女子一直不停地咳嗽，那是站在眼前高台上的男孩子的母親。

像是感覺到商臣的視線，黎明朗朝這邊看過來，黎鐘陽嚇得趕緊蹲下身子，沒低頭先觀察環境的壞處是急速下降的身子加速度地撞到弓著腰潛行過來的肖冰。

“哎呦！”

“黎鐘陽，你今天是我的災星嗎？”肖冰沒好氣地用手蓋住自己的額頭，雙腳淩厲地踢出去，商臣看得清楚，黎鐘陽根本沒有閃避的意思。

“痛痛痛！肖冰，我老爸往這邊看了，快蹲下。”

他們兩個拉扯著蹲下身子，商臣聽到在自己耳邊響起的咯咯笑聲，手臂上的重量把他的上半身往下拉，他才想起懷裡不得不抱住的這一個小鬼。

“這小鬼是哪裡來的？商臣，他是男孩子，我還以為你說你有的是個妹妹。”

“黎鐘陽，你真的是白癡嗎？這小鬼穿的衣服也不會是他的親人，那是真絲棉好嗎？”肖冰脫口而出以後才意識到自己話語的傷人，訕訕地低頭，不敢看商臣，“那個商臣，對不起，那個，那個……”

“沒關係，這小鬼應該是這舞會裡某個人的孩子，我想他應該是被邀請進來的，和我們不一樣。他死拽著我不放，我沒辦法。”商臣心不在焉地說著，看到霍奇良拉著霍湛磊的手站在高台上，輕拍話筒後，所有人安靜下來。

“感謝各位賞光參加我們霍家2000年的聖誕舞會，請先允許我為大家介紹犬子霍湛磊——”

霍奇良的聲音隨著立體聲音箱在草坪上循環，如雷的掌聲響起，商臣眺望到站在最靠近高台位置上的細君的微笑，他低下頭，看到黎鐘陽和肖冰拿出了小巧的相機。

周圍的人都在賣力地拍手。

蓮怡敷衍地虛晃著手掌，狹長的眼睛眯起來，不屑地瞄著高台上被掌聲包圍的霍湛磊，不過是個披著霍家權勢外衣的獨生子，小鬼！他緩慢的口型正對著霍湛磊的眼睛，深藍色的眼睛眯起來，居然對他示威地笑起來，那小鬼從高台上走下來，走到他的身前，蓮怡挺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霍湛磊，沒想到他對著他身前的楚細君彎腰：“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一起欣賞煙花的勝景嗎？這也是我母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