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 方才哭的並不是她(1 / 2)

燼歡 銜香 5785 字 9個月前

耳房是緊靠著正堂的一間屋子,平日裡是值夜的女使暫時休憩的地方,以備主人家要茶要水。故而,耳房裡十分容易打聽消息。

此刻,原本該在正堂裡圓房的江華容便待在耳房外,遲遲不肯去休息。

“娘子,時候不早了,該休息了。”女使低低地勸。

江華容卻隻是來回踱著步,並不肯應聲,隻說:“天太熱了,不著急。”

女使歎了口氣,不明白她何苦自討苦吃,但江華容的心境極為複雜,她一麵既希望今晚能成,另一麵卻又不甘心看著自己的夫婿如此輕易便同旁人圓房。

明明害怕陸縉發現,又害怕陸縉什麼都沒發現,當真同江晚吟圓了房。

夏夜悶的有些熱,蟬鳴陣陣,蛙聲聒噪,江華容坐立不安,便掀開了眼前桌案上的紗罩,拿起剪子去剪著劈啪的燈花,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閒,又讓女使去留心。

女使觀察了小半晌,隔壁靜悄悄的,仿佛躺下後便沒動作了,便隻搖搖頭。

江華容眼尾微微挑著,心想這個庶妹也不過如此,果然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

好一會兒,還是沒什麼聲響,江華容正欲撂下剪子時,正欲讓女使下去,忽然,靠近牆邊的女使抬了眼,複雜的看了她一眼。

她一驚,剪子也失了力道,手一抖將整個燈芯都剪斷了。

耳房倏地暗了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黑的仿佛濃墨潑進了水裡,烏沉沉的完全看不清。

江華容盯著眼前熄滅的燈芯,整個人似乎僵住了。

一旁的女使不敢吱聲,隻當沒發現江華容的異樣。

然而夜已經深了,外麵不知何時仿佛下了雨,淅淅瀝瀝的敲打在黛瓦上,雨聲一落,池塘裡的蛙聲愈發的沸騰,也襯著耳房裡安靜地過分。

但這是梅雨,不但不涼,晚風裹著濕氣一吹進來,反倒浸的衣服都緊緊的貼著身子,黏糊糊的。

屋子裡越發熱了,女使後背已經汗透。

她舔舔乾裂的唇,抬起袖子擦了擦。

再一抬頭,隻見江華容仍是同先前一個模樣,怔怔的出神,仿佛石化了似的。

女使心生不忍,上前喚了她一聲:“娘子,天晚了,您該休息了。”

江華容生來便是伯府嫡女,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屈辱?

然而這一切,偏偏是她親手促成的。

聽到有人喚她,江華容嘴唇一顫,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耳房與正堂僅僅一牆之隔,女使沒料到她會哭出聲,慌忙伸手去捂:“娘子,哭不得啊。”

江華容一激靈,登時便止住了淚,慌張地望著冷冰冰的牆壁。

然隔壁還是察覺到了。

陸縉一貫敏銳,即便在此時也不例外。

他倏地頓住,側著耳細聽,外麵卻沒了人聲,隻聽得風燈搖曳和火燭霹靂,遠處似乎有野貓在叫,淒淒厲厲,尖細刺耳。

大約是聽錯了。

黑暗中沉默了一息後,陸縉回頭,沉著聲音低低道了一句:“抱歉。”

他手臂一支,江晚吟睜開眼,才發覺陸縉是在對她說話。

但方才哭的並不是她……

江晚吟隻思索了片刻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連忙偏過了頭,輕輕掩飾過去:“沒事。”

陸縉撩開她貼在臉頰上的一縷長長的額發,確認她好的很,眼眸一深,便不再顧忌。

夜已經很深了,經過剛才那一聲,差點暴露,江華容儘管再委屈,都不敢再出聲。

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了一口氣,沒關係,隻要等事情了結後將這個庶妹除了,就不會有人知道她江華容還曾經有這麼狼狽,這麼不堪的時候。

江華容起身推了窗子,嘈雜的蛙鳴和沸騰的蟬聲齊齊湧了進來,吹散了滿身的汗,她也慢慢冷靜下來。

又過了三刻鐘,女使床邊的鈴鐺終於被拉動響了一下。

緊接著隔壁傳來一道略啞的聲音:“備水。”

耳房裡尷尬的沉默才終於被打破,女使連忙答應了一聲,逃也似的推了門出去。

正房裡還是暗的,但窗戶大開著,等女使叫人備了熱水踏進內室的時候,隻看見微涼的夜風徐徐的拂著床幔。

而陸縉已經披了衣下了榻,霜白的月光下,隻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後隱隱露出女子半隻手臂,正從榻上垂下來。

那隻手臂極白,連指尖都透著淡粉,美人如玉,惹得女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下一刻一道淩厲的視線便打了過來,女使隨即低了頭,恭謹地回稟道:“世子,水已經備好了。”

陸縉轉過身對那帳子裡的人道:“你先去。”

江晚吟還記得嫡母對她說過的話,微微側過了身,悶聲拒絕:“我想靜一靜。”

這確實也是實話。

陸縉眼神從她的指尖掠過,眸色暗了暗,他想同她說些什麼,但名義上雖是夫婦,他們從前卻連話都未曾說過一句,同陌生人一般,更彆提脾性。

陸縉收回眼神,看出江晚吟略帶疲態,似乎有些低落,沒再多說什麼。

隻是想,她似乎並不喜他過來。

陸縉走後,等耳邊傳來了水聲,一直背對著的江晚吟才轉過身,微微舒了口氣。

平心而論,陸縉樣貌與風度俱佳,時不時便會捋開她的額發,便是到現在也不忘關心她,的確極有涵養。

但這些也無法抹去他們之間天然的懸殊。

江晚吟在小娘子裡也算是勻稱適中的,到了陸縉麵前,卻將將隻到他的胸口。

他手掌寬厚有力,一隻便可攥住她半邊腰。至於纖長的雙臂在他的雙掌之下也仿佛泥塑的一般,他微微一用力,像剪刀開合一般容易,輕易便壓到最底。

江晚吟有些後怕,闔著眼歇了一會兒,稍稍回了力氣才叫早已等候在外頭的晴翠扶著回了自己的水雲間去。

夜深人靜,這個時候出來難免招人非議。因為擔心被發現,她走的極慢,走兩步,便回頭看一眼,幸好這條小路極為隱秘,否則落在有心人眼裡還不知要傳出什麼話。

然而,在江華容看來,卻隻覺得她矯情。

江晚吟自然也看到了守在耳房旁的嫡姐,推開了陪著她的女使,仍是分外客氣:“不早了,阿姐還未休息嗎?”

可她一低頭,那眉眼處的豔色愈發紮了江華容的眼。

“你……”江華容眉間緊蹙。

江晚吟不明白她在氣什麼,抬起頭:“怎麼了?”

也對,如今得償所願,江華容才是受益最大的人,正如母親所說,何必跟一個玩意兒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