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蕭美女的又一事件:
前情及因果一概省略。對於俞蕭,隻有逐字記錄她的言行舉止才能凸顯其中趣味。
這是一個半月前的一天早晨,另一科室的某主管擺出一副“談談工作期間微笑的重要性”的態度對俞蕭說:“聽說你昨天對待我們的操作工態度惡劣?”
(給覺得操作工這個稱呼有些奇怪的讀者: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這種稱呼,在我所在的公司,這是指在生產線上,真正做了一切生產工作的那些人。)
俞蕭淡然地反問:“哦?是嗎?”
某主管臉上掛著“工作期間特彆重要的不真誠微笑”回答:“當然了,他們已經來我這兒投訴了。”
俞蕭偏著頭想了想,深吸一口氣,轉過椅子麵對那位主管先生。
(注意了,以下內容為鄙人用速記法記錄而得的實時數據,絕無遺漏之嫌)
俞蕭正座回應:“哦,他們三個的這種行為在邏輯學上叫做Poinsoned Well。直譯為投毒之井,也就是剝奪他人申權利的意思。引申為中文俗語即為‘惡人先告狀’或曰‘賊喊捉賊’。昨天我可是積了二十萬分口德,任由他們對我吆喝我一個字也沒有還回去。請問科長先生,我既然沒有對待他們,怎麼又來態度一說呢?還去你那兒告狀,他們怎麼不去告媽媽呢?難道……”
有時候我不得不承認人在運氣不好的時候是無可救藥的——俞蕭還沒難道出個所以然來,昨天的三個操作工就到辦公室來了。
俞蕭掃了他們一眼,“正好,你們三個來了,我們就把態度惡劣的事情說個清楚。本來,本大小姐覺得忍讓你們三句話算我行善,誰知道你們倒長氣焰了。那好,我就把昨天的三句話還給你們,免得對不起‘態度惡劣’這麼個罪名。你,”她指著最中間的一個,“你昨天質問我對你們是什麼態度。我告訴你,本大小姐天生就這態度,你想要人家對你態度好怎麼不去廟裡的水泥墩子上盤腿蹲著呢?那態度就好,晨昏三炷香早晚兩叩首的。可惜你死乞白賴非要來當人,當人吧又當不了人上人,還非要彆人對你態度好。你的人生還真是充滿了自我膨脹!”然後她轉向左邊的一個,“再說你,你昨天跟本大小姐強調你們是來幫我們的忙的。幫就幫唄,難不成你幫忙就成大爺了?管你幫忙幫閒,幫到底也是聽使喚的主兒。還真當你自己是根蔥了!就算你是根蔥,那也是剁來嗆鍋的料。彆掂不出來自己幾斤幾兩。然後是你,”右邊那人翻著白眼看天花板,不過完全不影響俞蕭美女的即興演講,反正人又不是用眼睛聽話。“你昨天挺牛X地跟我要站在你的立場上思考問題。我可真沒看出來你居然會說立場這麼複雜的詞。彆以為你學著幾個外來詞就裝得像領導了,你這種人就是沐猴而冠,哦,對不起,你那點水平要理解沐猴而冠實在困難了點兒,你這種人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昨天看你們工藝在一邊兒的份上不說什麼,你們還以為本大小姐怕了你們,看來人常說的打狗看主人也得要那狗長點狗腦子才行……”
說到這兒,剛才看天花板的那個高個弓背馬臉眯眼的人吼起來:“你什麼意思?!狗什麼狗?!”
俞蕭瞟他一眼撇嘴笑,“喲,明白呀,有點兒常識嘛。行,我等會兒就跟你們工藝說,讓他給你們四月考評打高點,獎賞你們有文化,幫忙幫得好。對了,幫忙的,順便幫我跟你們那個雀斑妹捎句話:她扔我多少個白眼我就不計較了,但是她那一臉的雀斑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整一塊的雀斑裡頭錯長了幾顆皮膚。好了。說完了。沒讓你們插上話真是對不起,本大小姐文采太好,你們就算去文昌廟裡被文曲星君點成馬蜂窩也比不上。行了,該乾什麼乾什麼去吧!”
俞蕭說罷手一揮,兀自喝茶。一種屏息凝氣的沉默彌漫在辦公室裡。不管她所針對的那三個人(也許應該算四個)怎麼想,總之這篇即興演說太精彩了,不緊跟點熱烈掌聲便不足以讚美俞蕭大小姐那京劇小花旦一般的腔調、眼神和蘭花指,以及那花腔女高音一般深藏不露的換氣技巧。
我必須說,那三個人活該倒黴。不但是因為在刻薄惡毒的問題上我總是打心底站在俞蕭一邊,實在是他們幾個人千真萬確活該,因為他們比我們這裡清一色的80後工藝技術人員早出生個五、六年,於是自以為得到了四處指手畫腳的權利,從來不分時間地點也不管懂與不懂或是有或沒有權限,一個個都裝得煞有介事。以至於每次他們出現的時候我們常常打招呼說:“喲,專家。”彆人在這三個字之中包含了怎樣的思想我不大明白,不過我本人的話,自從他們對連接線阻抗(誠如俞蕭美女對他們的文化程度判斷所示,他們隻聽說過電阻而沒聽說過阻抗)發表了一番獨到見解之後,我總下意識地在心裡加上後半句“呸!挨磚的貨!”俞蕭不過是把這後半句話明確周全地說出來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