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可是……我聽人說一盞燈能換不少銀子呢。”
秦罡知道,江晏所說的是事實,但那是在北冥地區,那地方秦罡一般不去,沒有陽光,燈具當然值錢,可換個地方就不是了,就比如鎮九陰司衙門所處的這皇城,且不說馬燈本就不值幾個錢,就這麼個破破爛爛跟垃圾沒什麼區彆的東西,倒貼錢都沒人要。
但想到江晏畢竟是鯤神,叫他這麼身無分文出去受人嘲笑實為不妥,這樣醃臢一個天地至尊秦罡做不出來,退一萬步講,又不是今後千年萬年絕對不相往來,事情做絕了以後不好相見,秦罡立刻止住六耳獼猴的笑,想了個周全的辦法。
“是這樣,這位朋友提供了我們不少線索,這盞燈上恐有邪祟,也是重要的物證,這燈拿出去賣不得,流入尋常人家豈不是會害人,真巧的是我們需要物證,又能降伏隱於其後的邪祟,不如朋友把燈賣與我等?”不等江晏回話,秦罡又接一句,“我等願意高價收購。”
這話說得不給江晏留半點辯駁的餘地,留給江晏的就剩下點頭、拿錢、走人。
對於秦罡來說,這樣留下了物證,全了鯤神的麵子,還賣了個人情——雖然江晏現下並不知道秦罡的“人情”,但是等他出去在人間溜達溜達就知道物價到底如何了。
六耳獼猴暗自佩服自家老大處處留門路的本事,看著這個傻不乎乎的江兄弟接過管賬的遞過來的紗織小口袋,裡麵竟然裝著十兩銀子!
“老大,老大,十兩!十兩啊!咱們一個月的公銀總共才多少啊!”六耳獼猴見江晏出去了就要跳起來。
“從我賬上撥的,你猴急什麼?”
六耳獼猴不急了,秦罡本就欠錢,還這麼大方,估計還完巨款要幾百年以後了,幾百年後朝代更迭,說不定欠這朝這代的錢就不用還了。可這關他什麼事?不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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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出了鎮九陰司,覺得腹中饑餓,找了食肆坐了,小二熱情迎上來,“這位客官,要點什麼?”
“白灼龍。”
“啥?”
“……白灼鯉魚。”江晏瞬間改口,在北冥神域,他最喜歡吃龍,忽然到了人間一時沒法兒改了習慣,那小二詫異的目光才讓他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改口鯉魚之後才意識到鯉魚可比龍小太多,隨後,他豎起五根修長手指,“先來五條。”
小二從未見過一個人點五條魚的情況,更沒見過點了五條味道一樣的魚的情況,對於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試探問道:“都白灼?”
這位愛吃魚的大胃客官猶豫了,小二見怪不怪,拿著菜單不知道點什麼菜的人多了去了,他立刻開始報菜名,酸菜魚,水煮魚,鬆鼠魚,清蒸魚,刺身魚,紅燒魚,白灼魚,糖醋魚,鮮豆腐燉魚,魚頭燉山雞,花膠魚頭湯,一魚兩吃,一魚三吃,一魚四五吃……
最後江晏選擇了五魚二十又五吃,小二愉快地去廚房下單子——江晏一頓飯把十兩銀子吃掉了八成,他兜裡揣著僅剩的二兩銀子,心說自己被秦罡誆了,在北冥聽人說,一盞燈能換不少銀子,足夠他一人吃住幾天,可眼下看,自己馬上又要身無分文了。
尋人的旅途剛剛開始,就遇到了如此困境,可見人間也不是個什麼多好的地方,江晏坐在路邊石凳上仔細盤算自己下一步何去何從。
天色漸漸昏沉,天邊太陽一寸一寸掩映在望不到邊的樓閣之後,若大皇城金樓青瓦數不勝數,美麗神秘的夜即將統領時間,路上偶三兩巡街衙役執配刀走過,又或有父母攜孩童行色匆匆回家吃飯,又或小販在抓緊收攤前最後的時間再做幾樁生意,在街角的有腿疾的乞人突然跳起來拍拍屁股帶著小跑走了……
世人或皆有歸處,可我今夜應宿何處?
*
江晏有些後悔一時衝動就跑出來找人,他對與人間實在太不了解,莽莽撞撞來到這裡並不是個多麼明智的選擇。
其實,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回鎮九陰司找秦罡,可他不想,交易錢款當麵結清,過後概不負責這個道理他是懂的,再回去到時候肯定或多或少生出些嫌隙,初來乍到,沒必要結下梁子。
可是眼下問題確實非常嚴重,江晏久居尊位,又怎麼能接受的了露宿街頭的狼狽?
正躊躇去路,忽見街道對麵有兩個相貌端莊的人向他張望,似乎看了有一會兒了,這兩人不急著趕在宵禁前歸家,卻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江晏想他們或許需要幫助,或者有什麼彆的事情,沒準還是秦罡派來的人,投了個詢問的目光過去。對麵兩人便過來了,在江晏麵前站定。
“兩位,貴乾?”
那兩人麵帶純善的笑意,“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莫不是無處可去?過不多時就要宵禁,兄台在這路邊上坐著是要被巡弋衛士帶走的。”
宵禁,江晏知道,可他確實沒地方去,江晏覺得有些難堪。
看出江晏的窘境,另一人馬上接過話茬子,“你這話說得太不講究,我們便做個好事又能如何,這位公子看著麵善,不如先和我們一同回去,現下天色已晚,等過了今夜再做計較,”他把目光搭在江晏的視線上,似是在征詢同伴,又似在問江晏,“如何?”
江晏心說好哇,人間果然自有真情在,所謂門不閉戶,此當真就是。就見另外那人沉思片刻,最終點了頭。
“多謝二位,江某陌路逢源,幸得二位公子相助。”
“哪裡哪裡,公子光臨使寒舍蓬蓽生輝那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