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冰殿會塌。”

金烏笑道：“放心，我會控製火候，你安心休息便好。”

不多時，金烏端著一個砂鍋進來了，給鵬盛出一碗，“快趁熱嘗嘗，蟲草燉王八，明日給你熬老鴨湯——嘖嘖嘖，藥王給的蟲草相當肥壯嘛。”

鵬半倚著床頭，被子蓋到小腹，伸出那雙因為常年不見光而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接過瓷碗，他端詳片刻，用瓷勺攪著湯，“未曾想，金烏大神竟也下得廚房。”

金烏坐在床邊，看著鵬將瓷勺送入口中，在唇上留下一絲水跡，忽然覺得口乾舌燥，想要挪開目光，又覺得刻意反而更顯潰敗，隻得繼續盯著。

“怎麼了？”鵬見他盯著自己，不禁心中疑惑，“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咳，沒有。”金烏彆開目光，那一瞬間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錯覺。

“那金烏大神在看些什麼？”他聲音不大，有些輕飄飄的，讓人拿捏不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在這幅病容的襯托之下，又在這樣密閉的空間裡，很難讓人不多想些什麼。

金烏啞然，半晌才找到可說之話，“昨日，到底是我的結界傷的你，給你賠個不是。”

鵬低下頭，輕笑道：“大神所想，恐怕不是這個。”

他皮膚冷白，襯得剛喝過熱湯的唇角鮮紅，眼尾勾起的一分若有若無的笑意，在那幾乎支離破碎的病軀下顯得格外誘人，就像冬日裡淩寒而開瘦骨如鞭的紅梅，叫人想把那花兒碾碎了吞吃下去。

可是北冥寸草不生，鵬大概是沒見過紅梅的吧？

金烏心下許諾，將來要帶他去北冥之外，去見那春夏秋冬，去見那繁花似錦，去見那些北冥沒有的東西。

空氣裡忽然出現恰到好處的曖昧，但鵬及時止住了這種詭異氣氛的漫延，“話說回來，昨日那個魔物為何可以破開金烏結界呢？”

金烏搖頭，當時鵬受傷嚴重，那把可以劈開金烏結界的利刃被遺忘在冰川內的甬道裡，不知現下是否還在原處。

鵬將碗裡溫度適宜的甲魚湯一飲而儘，頓時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非常美味，多謝金烏。”

“咱們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吧，不提謝。”

鵬將空碗放在床頭的托盤裡，攏著被子，“那該如何，無緣拉著金烏出入險境，事後又承蒙照顧，若不有所表示，這心裡難安呐。”

金烏端過碗，想給他再乘一碗，動作間目光幽深，他說：“那就先記著，等將來吧。”

那將是在不久後的將來。

“中間你那個小跟班來過了。”金烏用勺子把甲魚骨頭挑出來，丟在一邊。

“小跟班？”鵬有些不解，他向來是沒有手下的。

金烏把湯遞上去，示意再喝一碗，“就那條黃泉小泥鰍。”他是指燭龍。

鵬哭笑不得，“他不是我的下屬，是我朋友，偶爾來幫忙。”

“哦？朋友？”

“嗯，”鵬雙手捧著碗，絲絲熱意從手心傳遍全身，“他來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像是被我嚇到了，丟下這個就走了。”金烏從袖袋裡掏出一紙符文，鵬接過，這是隻有商定好的人才能解讀的符文。

鵬用指尖劃過符文，“燭龍出自黃泉，是會怕你的。”說話間，符文從黃紙上浮起來，在空中拆解又再次組裝起來，鵬蹙起眉心，一把將符文收在掌中，“我有事需要立刻下地府一趟，金烏多保重，再回。”

說罷便掀了被子，翻身而起，轉裡間將那睡袍儘數褪去，待到拿起華服才頓了一下，意識到這衣服是金烏幫忙換的。

但此刻確實顧不上太多了，燭龍傳信，地府突增數十小鬼，以怨魂之態插隊投胎，若是無人攔截成功轉生，將以惡鬼之態重回陽間。

如此，不光轉生之家橫遭劫難，北冥也將有大禍臨頭。

然而這種事情，地府是管不上的，魂魄隻要過了轉生台，在該生魂陽壽儘以前，地府無權再去乾涉。想要攔下他們的轉生，隻能由外人來動手。

燭龍探到消息立馬給鵬送上來，此時此刻，這個阻斷惡鬼轉生的角色隻能由鵬來承擔，因為他是北冥的守護神，他有義務守好這一方安寧。雖然他沒有權力為著這一片大地上的其他生靈殺死一個正在轉生的生魂，但他必須這麼做。

這數十小鬼，大概率就是先前魔物用魔息培育的鬼胎，魔物已死，這些靠著魔息存活的鬼胎必死無疑。

鬼胎立刻轉生，禍害的就是他北冥萬眾。

他們決不能轉生。

鵬倒提菁古長刀，化身冷麵的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