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怎麼？你不信我？我現在就給你立個上神之誓你信不信？來來來，你出個題。”

鵬想了想，說：“就立個簡單的，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的去向，不然就……你再給我寫個手書……”

葉行紅著臉暈著頭張口就來，等他酒醒之後鵬早就走人了。聽小廝說了才傻了眼，坐在藏書閣嚎啕大哭，沒想到鵬連兄弟都坑。

*

鵬又找到，端著兩文錢一碗的孟婆湯問孟婆：“不知孟婆還記不記得曾許本尊一個諾。”

“晚輩今日本不出攤，但算到上神要來，專程在此等候。”

鵬點頭，“我希望孟婆能洗去我的記憶。”

孟婆：“為何？”

“我已入魔，但還深愛金烏，既然沒有祛除魔性的辦法，就隻能離開金烏了，然而我這段時間發現，在我入魔濫殺的時候，總能在幻覺中看到金烏，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傷了他，不管我在哪裡，好像陷入瘋癲之時就想要去找金烏，我不希望他遇到危險。”

“而且，我願意浸血海千年，換取金烏對我離開他的原諒，讓他原諒我，不在意我，並且漸漸忘記我，”鵬歎了口氣，“但血海禁錮不住我，如果我想起他，我怕我會離開血海去找他。”

孟婆似懂非懂，“情之一字，難也。”

她舀了幾碗孟婆湯，“或許多喝幾碗會有用。”

然而並沒有用。

孟婆靠在椅子上，悵然道：“那就隻有上天求忘憂湯啦，我給你畫個押，你還要去森羅殿批個紅才能求到忘憂湯。”

鵬一路下來拿到了求取忘憂湯的必要文書，一天半的時間快到了。

他心知回到暘穀是來不及了，隻得去了北冥的雪山，在他的冰殿裡還有幾朵蓮華，或許能壓製一下魔性。

秦罡早就在那裡等他了。

當日鵬離開後不久就被秦罡發現了，索性鵬的神性減少，發現不了秦罡的神息，秦罡擔心鵬突然發病，又或者碰到天庭的老油條被為難，秦罡不想強迫他，限製他，隻好一路跟著他。

秦罡在遠處化作一隻小烏鴉看到鵬與孟婆對話然後拿出了一張布帛，又去了森羅殿，然後從縱天崖回了北冥，他不知道鵬與他們說了些什麼，但他能猜到不是什麼好事。

秦罡看到鵬將自己鎖在冰殿裡，熬過瘋魔，冰殿被砸得粉碎，次日，鵬看也沒看自己的冰殿，轉身進時空生死界回了暘穀。

他是有些欣慰的，鵬終於知道回家了。

鵬與秦罡對坐飲茶，仿佛一切都那麼如舊，崖壁上那對海鳥育出新的一窩雛鳥，鵬猜測窩裡有三個蛋，秦罡猜是兩個，然後半夜去給那隻有兩個蛋的窩裡塞了一個蛋。

當他們趁親鳥離巢覓食時偷偷去看，鵬開心趴在秦罡背上回家，並以賭贏為由，要秦罡給自己去人間買果子，特意說要現做的，精致極了的。

鵬站在山崖上，看到親鳥回來後將一個蛋推出窩摔碎在石頭上，淚流滿麵，卻沒有回頭，金色的翅膀上帶著已經被魔息侵蝕到發黑的羽毛，直上九霄。

他需要先回北冥看看，縱天崖需要自己的羽毛才能保證自己浸血海這一千年裡不被厲鬼怨魂突破。

*

他回到縱天崖之巔，北冥昔日不再，入目皆是殘垣。眾生呼喚曾經那個無所不能的守護神回頭。魔鬼撕咬下旌旗，將這怨魂遊蕩的北冥吃得蕭條淒慘。

鵬覺得當頭一棒，腦海裡如有洪鐘雷鼓，帶著毀滅的勢頭抨擊每一根心弦。他無法自已地跪下去，冰涼的液體順著眼角流滿雙頰，他哭得無聲卻撕心裂肺，所有他想要守護的東西，一斬之後不複存在，萬物成灰。

錯了，錯了，錯了。

神魔大戰，戰場上屍橫遍野，北冥短暫的陽光普照已隨時間流逝而永遠過去，長河千嶂，萬年冰封，大荒將至……

海麵浩渺，帶著火焰的黑色羽翼劃破空氣，在水麵上掠過一條轉瞬即逝的痕，殘陽灑在海麵上，泛起血紅的波紋。

他提起菁古長刀，他不能回頭。他橫刀向未知的未來，他投下自己的豪賭。

“下一世——”

凜冽的風吹過縱天崖斑駁的石壁，在訴說著千萬年的歲月，記憶呼嘯而過，隨著風消散在三界周始的地方。

“——若相見，求這天地讓我重新愛上你，沒有算計，沒有舍得，沒有雜念，隻要那一眼……”

金烏觸碰石壁上那一滴淚水，閉上眼，“鵬——！”

鵬說：“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