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方榆辰走過來敲了敲門板：“我剛在那打了好幾個噴嚏，是你在背後罵我是吧方笑？”
方笑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緊緊攥住夏詞的手臂：“漂亮哥哥救我，榆哥又要拎我！”
方榆辰冷笑一聲：“五張卷子平均分八十，你漂亮哥哥拿腳寫拿膝蓋想都做不出這分數，你給我下來！你漂亮哥哥最討厭笨小孩兒！”
方笑嘴巴一癟：“漂亮哥哥我不是笨小孩兒。”
夏詞聽著這兩人左一句漂亮哥哥又一句漂亮哥哥，哭笑不得：“你不是你不是，你榆哥才是。”
方榆辰：“......”
他深吸一口氣：“訂正！”
方笑乖乖拿著試卷回房間了，走到一半又在門框那兒探了個腦袋：“榆哥我們明天去遊樂園嗎？”
方榆辰冷笑一聲：“想得美。”
方笑踉踉蹌蹌帶著哭腔跑走了。
夏詞好笑地看著他：“這麼煩小孩？”
方榆辰睨了他一眼：“要不這樣凶，他能騎你頭上拉屎。”
夏詞：“......”
兩人做題做了挺久，被方笑這樣一鬨，也有些乏累，沒什麼做題的心思。方榆辰伸手拿了個平板：“看個電影？”
夏詞應了聲好。
方榆辰打開視頻軟件，上麵還停留在一周前的觀影記錄上，電影進度條停在十分鐘那兒，沒看完。方榆辰記得自己收拾完行李打開的，結果沒看幾分鐘就困得不行，扔了平板倒頭就睡。
這部電影是部同誌片，《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挺有名，但這時候看不合適，方榆辰不動聲色地想劃走換一部，夏詞拉住他：“就看這個吧。”
方榆辰手一頓，把進度條撥到了最前麵。
方笑在門外看了看，沒打擾他們，輕手輕腳地給他倆關上門，抱著試卷找方之銘方堇色去了。
前十分鐘的劇情方榆辰看過，他心思也就沒用在電影上，餘光一直偷看著夏詞。
夏詞沒把背繃得板直，難得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兩隻手環著胸搭在胸前，雙腿伸得忻長，低馬尾的頭發在背後順滑地垂下——
方榆辰伸手捋了根頭發。
夏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書桌不大，但因為寫字的緣故，兩人的凳子隔出半臂的距離，不遠不近。
方榆辰縮回手，起身給夏詞拿了個抱枕墊在後背上，坐下時不動聲色地把凳子往夏詞那挪了點。
距離倏忽拉近，能在一片英語裡聽著對方的心跳聲。
噗通。
噗通。
方榆辰斂了眼神，重新看向屏幕——
屏幕上的兩個男主正圍著花壇打啞謎。
A：“Well if only you know how little I know about the things that matter.”
（如果你知道我對重要的事知道的有多少就好了。）
B：“What things that matter?”
（什麼事情重要？）
A：“You know what things.”
（你懂什麼東西。）
B：“Why are you telling me this?”
（你跟我說這些乾嘛？）
A：“Cause I thought you should know?”
（因為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B：“Because you thought I should know?”
（因為你覺得我應該知道？）
A：“Cause I wanted you to know?”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
這段台詞實在應景，夏詞一直環在胸前的手倏然捏緊，心尖上的一點酸澀得不行。
方榆辰也不敢看夏詞，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的語言陷阱，這樣一點點的刺探，與其說是羞赧，不如說是畏縮，話到嘴邊就差一層窗戶紙，偏偏誰也不敢先挑明，隻能站在那張紙的兩端望著彼此朦朦朧朧的眼睛，心裡不住地喊：過來啊！你過來牽住我啊！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放輕了呼吸，電影進入了一個空鏡頭。
電影安靜，房間也安靜，隻剩下兩個人雜亂的心跳聲。
方榆辰捱不下去了，剛想起身倒杯水，電影鏡頭忽然一轉，兩個男主騎著自行車雙雙倒在了草地上。
他們相視一笑，開始接吻。
方榆辰重重閉上了眼。
他就不該選這部片子。
方榆辰閉上眼的那一刻，夏詞扭頭轉了過來。
少年輕顫的眼睫毛，幾不可察的呼吸聲，緊擰的眉頭還有泛紅的耳尖，一一落到了夏詞的眼底。
夏詞突然想起了方榆辰之前說的話——
“掰彎直男？那多損。”
夏詞產生了一個狗血而荒唐的猜想。
他鬆開環著的手，把因長久緊攥而帶著高溫的手掌朝方榆辰伸過去，輕輕握住了方榆辰的手。
方榆辰眼睫毛猛地一顫，沒睜眼，手微微抖著，猶豫兩秒，試探般地勾出兩根手指，反握住夏詞。
兩人聽見彼此都鬆了口氣。
“你——”方榆辰閉著眼，嗓子有些啞，“你是嗎？”
夏詞手指動了動：“如果是？”
兩人瞬間覺得自己就成了電影裡的兩個男主，交疊的手還搭在一起，偏偏誰也不敢真的挑明，非要逼著對方先認。
“如果是，”方榆辰第一次沒給自己留餘地，沒睜開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把勇氣放到無限大，“如果是，我就要追你了，夏詞。”
夏詞笑了。
他把手往回縮。方榆辰勾得鬆，給了他無限的選擇權，這手想抽走就抽走，一點束縛的意味都沒有。
縮到還剩一個指關節，方榆辰猛地收緊了，把人的指尖攥在手裡，兩隻手溫熱交疊了那麼久，都滲出了點綿密的汗。
“你是嗎？”方榆辰沒有表麵上那麼雲淡風輕，夏詞的手在退縮，但方榆辰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了，他一定要問個結果。
如果夏詞不是，如果他剛剛伸過來的手隻是因為想起自己是個同性戀，所以伸過來打趣自己、探究自己、安撫自己......怎麼樣自己都好，隻要不是因為......喜歡自己，那——
方榆辰想，那他就要通校、換座位，從此再也不跟夏詞有接觸。
省得人膈應。
省得人以為自己糾纏不休陰魂不散，還要在直男的本性與兄弟的情誼之間糾結搖擺左右為難。
走之前給人留包陳皮糖吧，方榆辰想，買橙色的，夏詞喜歡橙色的。
方榆辰腦子裡思緒流轉，突然聽見夏詞輕笑了一聲：“我是啊。”
“追我吧，方榆辰。”
夏詞把手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