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去吃呢。原來都這個時間了,你吃飯了沒有?”
他把魔方轉了個圈,沒想好下一步怎麼轉:“家政做了飯,還沒吃。”
“哦,那咱們都吃飯去。爸爸先掛了啊。”
“嗯。”
宋頤捏著魔方,思考出了最合適的旋轉步驟,然後指尖靈巧地翻轉,隨著“啪嗒”一聲響,最後一個色塊歸位。
宋頤把魔方扔在沙發上,去廚房找到了晚餐:番茄炒蛋,清炒芥藍,白斬雞肉。
他把菜塞進微波爐裡,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
恰在此時,玄關傳來門鈴聲,在機器嗡嗡聲中顯得很輕。宋頤趿著拖鞋,一邊走一邊問:“誰啊?”
沒人答話。
他從貓眼往外看。
門外的女人穿著一身石榴紅的連衣裙,V形衣領露出她雪白的胸脯,波浪卷發披在肩上,指尖提著價格不菲的名牌包。
她倚靠在樓梯扶手上,還在跟人講電話,身段窈窕,像極了老式電影裡誘惑人心的尤物。
聲控燈在她頭頂塗抹上一層光澤,顯得發絲卷曲緊密。
宋夢然。
宋頤勾掉門上的防盜鏈,摁下門把。
“嘎吱——”
門開了。
宋頤手撐在門框上,頭頂的應急燈在他眉骨一線落下大片陰影,顯得麵部表情異常陰鬱。
他垂眸,冷冷地盯著她看。
“你來乾什麼?”
女人講夠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包裡,神態自若地抽出煙盒,她吐出一圈白霧,眯著眼睛仰視他:“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彆在這裡抽煙。”
宋頤身形高瘦,比女人高了整整一個頭,俯視人時眼神很凶。
但宋夢然姿態閒散,自顧自地欣賞著他氣急敗壞的表情。
她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嗓音說話,又柔又媚,男人聽了都要酥骨頭。
“轉學也不通知我一聲。”
“搬出來住也不告訴我。”
“宋頤,我作為監護人,現在卻連你在哪裡生活都不知道了。”
“媽媽很傷心。”
宋頤不為所動:“我有兩個監護人。”
宋夢然的聲音一下子尖厲了起來:“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供你吃穿,原來是養了條白眼狼嗎?”
“是誰出的錢,是誰出的力,你想明白了再說。”
女人夾著煙,沒打算掐滅,就這麼點著,指尖的指甲油鮮紅如血,火光也持續地晃動。
宋頤屏住氣,忍了兩秒還是沒有壓抑住咳嗽。
他盯著宋夢然,再次發出警告:“煙掐掉。”
宋夢然撥動自己的頭發,女士煙從她的指尖跌落,然後被碾碎。
“兒子,真不請媽媽進去坐坐嗎?”
宋頤偏開臉咳了一聲,讓出身後的路:“自己換拖鞋。”
門又一次合上了。
走道裡的聲控燈暗了下去,林秩站在下一層樓的角落裡,月光落了滿身。
不巧裝進來的飛蛾在燈罩邊緣撲騰了半晌,終於趴在燈罩上不動了。
一隻雪白的小貓蹭到他腳邊,抬爪來勾他手裡拎的塑料袋,發出簌簌的動靜。
林秩手臂微抬,把塑料袋舉到一個它夠不到的高度。
小貓跳起來,一腳踩在林秩的球鞋上,尾巴不滿地蕩來蕩去。
林秩翹起鞋尖蹭了蹭它項圈上的鈴鐺。
他輕聲說話時嗓音低沉,有種遠超年齡的冷靜持重:“你也找不到家了嗎?”
小貓踩著他的鞋子去抓他的褲腿,喵喵叫個不停。
樓下的門打開了,泄出一線溫黃的光,有一個女聲喊了兩句“咪咪”。
兩層的聲控燈依次亮了,林秩眼睛乾澀,不太舒服地眯起眼睛。
小貓“啊嗚”一聲,順著台階跑下去了。
林秩笑了一下,喃喃自語:“原來是有家的啊。”
他反身打開家門,把那個塑料袋扔在了玄關地板上。
藥酒瓶子滾了兩圈,從白色塑料袋裡逃逸出來。
一雙長腿從瓶子邊跨過去,林秩沒摸著燈,就這麼走進了客廳。
小區裡的路燈照進來一片冷色的光,晦暗不明的光線從他的眉骨上滑過,落下濃重的陰影。
他碧綠的眼睛像是盛放在絲絨布裡的昂貴寶石。
他低下頭,湊在T恤上聞了聞,嘖了一聲:“一股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