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結束的鈴一響,一班的門就哐地一聲被掀開。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也砰地一聲撞到了牆邊。
午睡起來火氣這麼大的嗎?
宋頤把校服外套勒到手肘上,一隻手摸進兜裡找手機。他剛抬步往上邁了一個台階,隻聽嚴主任在他倆身後一聲暴喝:“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宋頤當場頓住。
……又怎麼了?
嚴主任惡魔低語:“你們倆還欠我一樣東西……不記得了?”
哦,那份檢討。
宋頤大腦緩緩地想起還有這麼一茬事情,原地靜默成一隻鵪鶉,目光微微移向身後的林秩。
林秩認錯態度十分良好:“主任,我下節課……”
林秩話音剛起了個頭,就聽見蘇博文剛從牢裡放出來似的歡呼:“喲吼!上體育課去嘍,讓一讓,讓一讓!哎喲我去,嚴主任好。”
蘇博文速度是一百八十邁,心情是……我勒個大草。
他一個急刹車,好險才沒跟宋頤當麵撞上。
蘇博文鞋尖乖順地收回來,臉上眉飛色舞的勁兒一下子全斂起來,露出求知若渴的神色:“老師,你在辦公室啊,我剛愁一道題不會解呢……”
嚴主任笑得春風化雨:“哪道題啊?”
“今晚的作業,每一道。”
“你們這些學生啊……那幾道題雖然難,但是有助於培養你們的解題思維!”
蘇博文低聲吐槽:“您連那標題都懶得遮,物競壓軸三問,我們能做出來明年都升少年班了。”
“你說什麼呢?”
“我說這題是真難,宋頤都不太會解。是吧宋頤?”
蘇博文搗了一下宋頤的肩膀,這一下本意是向宋頤求助。誰知道宋頤身子隨著他的力道歪了歪,胳膊向後撐在扶手上,他臉上的血色儘褪,冷汗把輪廓浸得近乎蒼白。
“我靠,宋頤你怎麼了?”
宋頤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個字,隻好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的後脊剛剛撞在了樓梯的拐角上,那股劇痛翻湧上來,刺得他耳膜一陣轟響,耳鳴聲悠遠空洞。
他搖搖晃晃地往扶手上一撐,手掌冷汗滑膩,差點沒扶穩。
林秩早就在關注宋頤的臉色,一把攙住他的胳膊:“有事沒有?”
宋頤擺擺手,身體沉重虛弱,隻能靠外力來支撐。他指節泛著青,有些發虛地細顫著。
“怎麼了這是?”蘇博文嚇了好一大跳,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宋頤的臉色,“我真沒使勁兒啊。你是不是低血糖啊?”
早上剛沒收了一袋零食的嚴主任倍感心虛:“宋頤,你感覺怎麼樣啊?”
宋頤憋出兩個氣音:“沒事。”
這哪裡叫沒事,這看起來像是要去世了。
林秩把人一架,替他解釋:“大概是背又痛了。”
嚴主任興師問罪問多了,還沒見過原地表演要死的劇情,早把檢討書的事兒扔在腦後:“彆去動他,我來看看。”
在場都是男生,也沒什麼好避諱,嚴主任上前撩起他的校服衣擺。
隻見後背上一大片青黑色的淤痕,紫色斑斑駁駁,外緣是淡黃的青色。這塊淤青大概有一個巴掌那麼大,看起來相當嚴重。
林秩掃了一眼:這就還逞強打籃球呢。
嚴主任:“……”
蘇博文:“我靠,你這是被職高生圍著打了嗎?”
宋頤緩過口氣,憋出下一句話:“我自己撞的。”
看起來倒的確是撞的。但要說是被人抽了一棍子,也不是不行。
“這是皮下出血了吧?”嚴主任看著他腰上的青紫淤痕,沒敢下手碰,“咱們學校這扶手……”
“是舊傷。”林秩言簡意賅地說完,問道,“醫務室在哪個方向?”
“就在操場旁邊那棟樓,底層就是。”
林秩握住宋頤的手肘,撇頭對蘇博文說:“幫我去教室拿點東西,靠南的最後一張桌子,桌鬥裡有袋藥,幫我拿醫務室來。”
“你等著,馬上。”蘇博文抓著扶手就往上跑,嚴主任在後頭喊,“你給我慢點跑!”
宋頤聽到過強的音量,神色不是很好,林秩林秩低頭問他:“能動嗎?”
“嗯。”
他勉強睜開眼,睫毛沾了冷汗,顯得瞳仁更加漆黑,愈發襯出臉色的白。
“算了,我背你。”林秩往下邁了幾個台階,背朝著宋頤俯身蹲下,“趴上來。”
宋頤五指撐在扶手上,勉強穩住身形,笑了一聲:“你把我想太菜了吧?”
嚴主任火速拆台:“那你自己走一個?”
宋頤撐著扶手,往下一邁步,腳掌落地牽引起皮肉的疼痛,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倒栽蔥。
“哎喲你快彆逞能了,主任,勞煩你搭把手。”蘇博文已經撈了東西回來,他從後虛扶著宋頤,和嚴主任一起把人架到林秩肩上。
“穩當點,彆摔了。”
宋頤意識昏昏沉沉的,他臉貼著林秩的衣領,鼻尖突然聞到了一股很清淡的薄荷味。
奇怪,是糖罐撒了嗎?
林秩的體溫偏高,也許是運動過的緣故,熱烘烘的溫度透過外套傳到心口。那薄荷味從林秩身上傳來,混著一股很淡的被陽光曬過的氣息,像從烈陽下跑過來的風。
真暖和啊。
手臂上堆疊的衣料掃過林秩的下頜,簌簌地響著,宋頤聽著林秩有力的心跳聲,他的聲音夾雜其中,悶悶地傳來,像是貼著耳廓在說話:“抱穩了。”
秋日的空氣格外清爽,拂動樹葉,樹影婆娑。
宋頤微微抬起眼,看見不遠處燦爛的陽光摔在黃楊樹上,把欄杆照得發亮發白。
林秩半晌沒聽見他出聲,淡聲問:“你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