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就是李結,而在他的身後頭,還跟著幾個探頭探腦的碎催。
鮮梣抱著雙臂,並不搭話,隻等著看勾凇怎麼表現。
勾凇眼睛瞎了,耳朵也聾了,扯起包箏的手腕,從校園的林蔭小道走了。
李結打了愣,“勾凇是最吃不得話的家夥,怎麼著,這回怕啦!”
鮮梣還是靜默地看著他。
“你弟弟——打了我,想讓我吃這個啞巴虧?”
“你吃不吃這個虧,根本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那你都考慮什麼?我聽聽!”
“我考慮日月輪回,我考慮風雲突變,我考慮今年的十一是祖國的多少年華誕,”鮮梣的口氣很平和,不卑不亢,“我說得精深,你夠份兒聽嗎?”
李結氣得兩隻鐵拳都攥了起來,“我們倆拚的是家世,我爸爸乾一本萬利的買賣,你爸爸隻有坐吃山空。”
鮮梣冷笑,“世人的眼眼是淨的,我爸爸會把接力棒傳到我手裡。如果不與人為善,不慮千秋,記著:富不過三代。”
李結瞪眼咋舌,對話的弦兒一下子就繃斷了。
鬥智鬥勇,跟鮮梣比拚,都是黃金與黑鐵的參照。
鮮梣從他身邊一走而過,還輕飄飄地丟過來幾句,“我要是你的話,挨打隻能默認。我家弟弟在你那裡所受的屈辱可不是一拳能抵償得來的。那一拳救了你,換了我,估計你應該還躺在三甲醫院的骨科。”
等人差不多走遠了一些,李結才又放肆地手舞足蹈起來,滿口汙言穢語。
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己擱那兒罵,自己擱那兒聽。
不對,老天爺也聽得到。
鮮梣剛上教學樓,忽然從暗處伸出來的一隻手臂,把他抓進了洗手間,“砰”地,門還給撞上了。
鮮梣的嘴讓他味道熟悉的手掌給堵了個結實。
“你叫我們小小心心,自己卻跟那個傻逼一對一啊!”
鮮梣並不掙紮,等了數秒,才溫溫柔柔地說:“你再不拿開你的手,我就親它。”
蔓延慢二拍地把手鬆開,但為時已晚。
鮮梣濕潤的舌尖已經碰到了他掌心的紋路。
蔓延鼓著腮幫兒瞪著他,不是氣得說不出來,但也不儘是感動。
有一小部分的空隙,他在罵自己:能怪人家占便宜麼,你非要把羊肉往“虎口”裡送,見美味不吞,難道還有吐出來的道理?
第一節課的鈴聲響徹整個校園。樓道裡全是學生們劈哩啪啦往教室跑的聲音。
蔓延轉身去拉門,卻叫鮮梣從後麵按住了。
“語文課,我們可以遲到一會兒。”
語文是我功課最好的一門,搞不好這次月考能上一百,你這是在扯我後腿。
蔓延說得慢條斯理,“如果考不上美院,可彆怪我。”
我認識美院的大門衝哪邊兒開,它不一定稀罕我——
鮮梣在臉上浮上微微笑痕,兩臂一帶,就把人裹進懷裡。
“美院不是我家開的。但對於有‘偏才’的學生,也許會敞開綠色通道。”
兩張少年的臉龐,挨得如此之近,近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
“我是‘廢料’!”
“是‘廢料’不打緊,隻要不是肥料就行。”
鮮梣一偏頭,蜻蜓點水地給他的額角親了親,“我不想看你學得太辛苦,沒必要。快樂第一。學得太死的話,不適合做藝術。”
蔓延的頭放低,人家把話敲到心坎上,你還能再佯裝無謂嗎?
“氛圍的底子已經打牢,我們隻要一撲納心把該做的做好,走起路來不會差的。”
“我笨。”
蔓延說出這倆兒字以後直打激靈,神馬玩意兒,我這是在賣自己的“慘”嗎?
“我比你更笨,怎麼做都得不到你的心。”
蔓延突地揚起頭,一雙漂亮之極的眼眸透視到鮮梣的心海裡去,“誰說你得不到——”
一對“笨鳥”,就看哪一個先飛,能夠早入林。
蔓延喘了口粗氣,猛力把人一推,撞開門就跑了出去。
“小曾!”
被卡在後麵的鮮梣聽到有人喊蔓延,幾步跨了出來,頂頭就看到副校長盧溫站在樓梯拐角那裡。
“盧校!”
盧溫是專抓教學的副校長,跟鮮梣的爸爸也是關係融洽的至交。
“鮮梣,小曾又有了思想波動了?”
“沒事,我剛才又給他緊了緊發條。”
虧不虧心?明明是對人家動手動腳,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切記,欲速則不達。”
鮮梣一鞠躬,“您的話我最聽的。”
盧校再點頭,“這次掛帥出征奧賽,難得你有這份心,如果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鮮梣凝思一會兒,“延鶴一中已經給了我這麼多榮譽,我沒有什麼要求。”
“嗯……”盧副校又道,“李結的事我也知道了,我們校方已經找他單獨談了,你這邊就忍一忍啊。”
鮮梣抿緊嘴巴,沒吱聲。
“你就當小孩子不懂事吧。”
“他如果騎到我弟弟頭上,我恐怕不能饒。”
盧溫直撇嘴,我跟你爸爸再三保證:彆說李結,就連次旭都不敢再找小曾的麻煩了。
“這節課是楊言老師的課吧?”
“是。”
“快進去吧。”
一班的全體同學在齊聲朗讀課文,後門虛掩著,鮮梣輕輕帶上門,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他的課本已經打開,用筆袋壓著正在朗讀的那一頁。
鮮梣捧起書,與大家一起進行。
下課鈴聲打過之後,楊言叫許崇,“你把卷子發下去。”
包箏拿到卷子就叫了起來,“2020年的卷子,老師,你不讓我們‘真刀真槍’來一回?”
“來什麼來?”楊言道,“自覺點,彆上網搜答案。個人閉卷,個人查漏補缺,找到短板以後,寫一份小總結,交給學委。”
“臥槽!”小包又慘叫一聲,“許學神不用寫。段學神不用寫。鮮學神不用寫。我下輩子,再投胎,一定多燒香,祈禱能找到一個機靈鬼兒的臭皮囊。笨蛋想學好真特麼累死個人兒。”
大家哄堂大笑,“就你有報怨。”
拿到卷子的蔓延調侃道:“光看見賊吃肉,沒看見賊挨打了。”
一班的同學近來也發現,曾同學的話似乎多了起來,而且總能奪人眼球。
段綢打了圓場,“我首先聲明,我不是那種不學就會的人。我刷題的數量不是你能夠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