閼氏陵的空氣裡充斥著鮮梣澄鮮的濃情蜜意。
天上閃耀著幾粒星星,也許看來看去,就這麼多少呢。
星辰不在多與少,多了應付不了終生。
他對莊嚴的友誼,陽光的溫暖,淳樸的親情……所有能看到感受到的,都將會渴求不已。
他的命運從降生之日起,就是一道“濁流”,但他不甘心成為那濁流中的泥沙。
有了鮮梣在水汀邊守望,他一定要橫空出世才行。不管付出多少代價。
即使每爬一步都是血跡斑班,他也要在所不惜。
“中秋的第二天,才是我們心靈的團聚。”
兩個男孩子一起看向敞開窗戶裡的月亮。
好圓。圓到不可描述。
好亮。亮到不可體會。
蔓延的電話又響,那個不識趣的龜蛋又來破壞美好的情境。
鮮梣正想為進一步的“攻陷”做準備,被那個鈴聲弄得心急火燎的,摸索著要去斷掉攪人的吵鬨。
蔓延把手機拿過來,接通了語音。
【風箏:我要爆炸了,你們兩個救不救我?】
【小延:我是拆彈專家嗎?】
【風箏:鮮梣給彆人能送溫暖,唯獨我不行嗎?】
【小延:求誰找誰。】
不要撥錯了號碼。
【風箏:磕頭啦,彆掛,讓鮮少聽電話。】
蔓延不再費話,直接把手機丟給鮮梣。
鮮梣直打冷,好人堆兒裡頭,老有這麼個二百五混搭著,往後想睡覺都不能讓人安生。
【鮮少:你是不是把鬆鼠弄丟了?】
【風箏:丟了。】
【鮮梣:在哪兒丟的,就在哪裡找。】
【風箏:他在哪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在哪裡。】
【鮮少:打電話叫你們家司機彆來了,十分鐘以後在校門口聚齊兒。】
【風箏:我跟鬆鼠撂了狠話,不許他再到我們家來了。】
【鮮少:“狠話”可以當放屁,我們都沒聽見,不算數。】
掐著下晚四的點兒,鮮梣帶著蔓延把車直接停在教學樓的下麵。
沒過多久,包箏先背著書包出來了。
後車門打開,垂頭喪氣的男孩坐了進去。
學生差不多都走光了,張牙舞爪的段大姑娘揪著勾凇出來了。
“箏子多單純的人,咋就讓你給整得慘兮兮?他不就跟個女孩子留了號碼,至於嘛?”
勾凇低垂著腦袋不上車,包箏卻一把將人拽上來,摁在自己身邊,然後衝她直作揖,“有話明兒再接著訓,我們還有一份數學模擬卷兒沒做呢,回家得夜戰到淩晨了。”
“明早起再做吧。”
勾凇攥著包同學的手腕,悶悶地說:“對於早一分鐘不起的人,我可沒有那個膽量喚醒他。”
段綢擺擺手,“活該,你這個‘閻王’就得有這麼個主兒來降你。”
擋板升起,前麵的倆不管後麵的倆,他們需要獨立的空間。
到了目的地,已經換了笑顏的小慫包拉著蔓延就往裡麵讓,“進來喝點熱湯再走,阿姨把夜宵都做好了。”
鮮梣夠著身子,把他的熱情給“消滅”掉,“你不是要搬去住宿舍麼,明天就讓宿管在306加個床位。”
“鮮少,”小包直搖頭,“六人間的標配,再加一個我,擱哪兒放呀。”
“往天花板上架個吊床,隨便蕩悠,保準沒人敢說個‘不’字。”
車子在夜風徐徐中行進,車廂內的空間逐漸加大,少了被擠破的感覺。
手肘支在玻璃窗止,蔓延半眯著眼睛,回味著鮮梣的最後一句“挖苦”,嘴角不禁上揚,他在笑。
他們可以一走了之,勾凇恐怕就要受虐了。
那種場景,不能多想的,如果在腦海裡展開想像的翅膀,可能會熱血沸騰。
鮮梣忽然歪過身子,親了一下他的麵頰,“要不,我們打個電話,給那兩位加點料如何?”
如何個屁!還跩呢,放過鬆鼠吧。
“風箏啥時候能長熟?”
鮮梣把他的手捉過來,放在唇邊,“哪怕能有你千萬分之一的‘明白’,也可以讓勾凇過得鬆快一些。”
蔓延拍開他的熱忱,太抬舉我了,糊塗誰都會,用不著裝。
鮮梣坐正了身子,對著前方空空如也的柏油路說:“夜深如綿,就我們兩個夜遊——”
“夜遊不回家,遊到延鶴河邊。”
就你優雅,會玩文藝?
作詩,菜鳥也會。
這就叫——耳濡目染!
可不是麼,在坦蕩蕩的水麵上,波光映照著十六的圓月,那情景讓人仿佛遊蕩在仙境一般。
遠處有幽深的濃林,在他們身後掠過去的人世間的繁華。
鮮梣一打轉盤,下了高速的岔路口,把車子開到了河堤上。
堤岸上有成排的垂柳,嫋嫋的柳枝依然在河麵上拂動著,深的翠,深的柔。
沒有詢問,沒有征求,鮮梣牽著蔓延的手,丟開黑漆漆的車子,二人走在隻有他們的人間。
在下車的時候,鮮梣把自己的外套給蔓延穿上,那種溫暖也是刻入肺腑的。
曾經的童年創傷,隨著一陣陣波動的情愫消失殆儘。
他們以為刻入骨髓的傷害,再也不能拿什麼彌補,但侵入土地的嚴霜終究還是會被初升的太陽所融化的。
沒有熾的光,隻有熱烈如淨的銀色月光。
他們都不會麵對手中的人無動於衷。
他們值得稱頌。也要稱頌。
鮮梣讓他坐在一截被鋸掉主乾的樹樁子上麵,單膝著地,兩手按著他的膝頭,朝上看著月光下的容顏,清晰而充滿柔情地說:
“我跟盧校保證了,要拿到最後一次奧林匹克的數學金牌,明天下午我要去某大數學研究院進行特彆培訓,你陪著我……”
然後,不等蔓延開腔,他又繼續說,“國慶節看完升旗,我們飛往B國,你再坐一次飛機吧,啊?”
蔓延把水中的月亮看得透徹,再往上,就是真的月。
這即將逝去的八月十六啊,再沒有鼓動人心的不安了。
“我要你看著我再證明一次——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