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怎麼,不歡迎嗎?”
蔣敝之教了蔓延一年多的時間,後來老師病了,又換了幾任,蔓延都無法習慣。
幾經波瀾,直到善漠的到來,才打開了僵持的局麵。
閒話少敘,用不著的。
以前的鋪墊早已刻入心海。
“你遲到的時間,順延到中午下課。”
蔣老師的麵孔板得很嚴肅,“到明年2月份下旬的校考,攏共還有五個月,我負責造型基礎這一塊。已經製定出了一整套教學安排計劃。如果沒有意外,我們就‘照章’執行。”
蔓延對著手機看老師傳過來的課程明細,滑到底部以後,一舉手,“能把上課提前半小時麼?”
蔣敝之瞥了一眼附近那架剛打了草稿的人像寫生。
“早上鮮梣跟我談了,在今年十一國慶之前,我會幫你完成這幅畫,保證作為獻禮掛到‘今日月’。”
蔓延雙掌合什,念白道:“謹遵師命。”
蔣敝之到底還是笑噴了。
蔣老師站在錯開一些的位置,手持激光筆,把紅色的“亮點”在臨時搭建的室內陳設上一一掠過。
“這是上一年建築學院造型基礎的考題。我照著人家的文字資料都給你用實物擺了出來。”
“文中陳述的東西均來自於某位大師畫過的自己的房間陳設。”
蔣敝之彎曲著食指,敲擊著身邊的一塊黑板,“從閱讀到想像,過濾的記憶,你應該知道它們來自誰的哪幅畫吧?”
蔓延點頭,再次把手裡的考卷重新瀏覽了一遍,才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拿二十分鐘的時間,你拆掉我剛剛搭建的室內陳設,然後,根據記憶,把畫家的室內陳設用一幅彩色畫創作出來。”
“丙烯,水粉,或者油畫材料不限。略微提示一下:你所畫的,麵對的是那位畫家的精神世界。他的房間,也就是他的世界觀人生觀甚至愛心的表現。如何審視與沉思是你所要表現的畫外的東西。”
沒有更多的技巧授與,藝術技巧是本能,也是遇到適宜的人,經常訓練出來的結果。
先有蔣敝之,後有善漠,當然這兩位恩師都離不開鮮梣那個能夠“斡旋”人。
授業隻是一方麵,在做人的道理上,更有高瞻遠矚,才能夠讓年輕人信服。
蔓延當他的搬運工,老師在一旁給修改那幅燕氏夫婦肖像畫的素描稿。
當蔓延的工作接近尾聲之時,鮮梣給他發來了一張圖片:本尊坐在一張桌前,手邊是成堆的草稿紙。
【魚羊:喜歡嗎?】
蔓延抹了把額邊的汗珠子,什麼話,單刀直入很耍酷嗎?
如果沒有切中要害,我會這麼老老實實地任你“擺布”?
他在這兒沾沾自喜著,老師在卻發言了。
“蔓延,畫這幅雙人肖像,還是采用傳統的金字塔結構,在俗套中求新內容,求新思想,才會使你的繪畫語言有進一步提升。”
蔓延笑,“喬凡尼·阿爾諾芬尼夫婦像不是我的偶像。”
“‘椅中聖母’的框架也不是理想的賣點,人物要有背景。畫中的人物雖然不會開口說話,但你刻畫他們的臉,甚至他們的服飾卻是有靈魂的,也是你必須能夠表現出精神的東西。”
蔓延正要把一盞煤油燈放到靜物架上,蔣敝之的話突地讓他為之心動,也忽然明白了鮮梣那三個字的雙重含義。
被心裡有的人追著問,不給答案,就是拿割刀人家的腿肉。
蔓延隨手在鮮梣頁麵拍了拍他的“頭”,當作答複。
拆完布景,在去洗手間的空隙,他給善漠老師發了信息。
【蔓延:你上課的時間可以挪到每天下午嗎?】
【善漠老師:晚上安排設計課,是我們商榷的結果,怕你連著乾專業,會有審美疲勞。】
【蔓延:就這幾天的工夫兒,也能把我的感官弄麻木的話,那以後如何用一生來麵對藝術?】
【美漠老師:你是設身處地替我考慮是嗎?】
【蔓延:鮮梣那邊由我解釋,你準點過來就好。】
鮮梣背著書包,出了研究所的大門,在看到頭頂一隻飛行的夜鳥的同時,也看到了對麵馬路邊上停泊的自己那輛車。
身邊有秋風吹過,涼颼颼地帶著幾片北京楊的黃葉掉落於他的腳下。
在大腦裡過了幾個來回,也不好猜車子怎麼到了這裡。
難道是蔓延給他叫了代駕?蔓延不可能讓陌生人碰他的“馬匹”。
車窗搖下來,他看到了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男孩。
三步並作兩步地穿過人行道,拉開駕駛室這邊的門,坐了進去,書包往後頭一丟,就要求抱抱。
蔓延抬手擋著胸前,“我餓了。”
“中午沒吃好嗎?”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充愣,上課遲到,蔣老師的一慣作風不都是遲到幾分鐘,往後延時的麼。
午餐再豐盛,既要趕著完成上午的教學任務,還要準備下午的設計課作業,能扒拉兩口就不錯了。
“畫了一天,要消化掉多少熱量不用講了吧。”
“?”鮮梣蒙。
“設計課挪到了下午,以後晚上做文化課。”
鮮梣當下就明白了,什麼也沒說,拉開引擎,把車子開動起來。
“我們吃火鍋好不好?”
“在家裡吃。”
“好嘞!”
不遠處就有一家大型的地下倉儲超市,泊了車,他們去購物。
“還想吃瑤柱嗎?”
在滾動電梯上,鮮梣偷偷握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的懷裡帶,防止旁邊的人給擠到。
你是想讓我記住曾經的尷尬是嗎?
“回憶佛跳牆,你自己單開小灶,不要跟我用一個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