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一把掀了被,腳還沒沾地,就被鮮梣拍蒼蠅似的摁回了如絲如綢的錦被裡頭,兩人又一通“掙紮”。
弄到後來,蔓延先退出,學“僵·屍”,身不動,膀不搖,看你能奈我何。
“你上網了解了一些關於拜拓的‘小知識點’了吧?”
“啊。”
蔓延這裡還鬥誌滿滿的,不成想鮮梣來了這麼一手,竟然讓人有說不出的失望。
給了不要,人家不給又還想吃啥。
你嘛玩意兒?
“不要全信,很多都是炒作,沒有誰往根兒上說。”
鮮梣突然變得十分冷淡,“他的母親還活著,如今一個人活在鄉下,孤苦無依,拜拓除了按時送一些銀子,他們母子之間早已成了陌路。”
“他高考中了狀元的以後,不是寫了一篇報答母親的文章嗎?”
“無奈與辛酸隻有自己知道,真話都說出來了,那人就沒法活了。”
鮮梣用臉頰摩挲著他的鬢角,“曾其再差,他也沒有假裝愛你,更沒有逼著你成龍成鳳不是嗎?”
你是幸運的,我也同樣,雖然我們各有各的不幸,但生命之舟給了我們最真實的親人。
你爸壞是壞,但壞得讓你看得見。
而有的小孩實在很悲哀,大家都以為他有愛他的家人,可他自己並不這麼想。
沒有人顧及他的想法,他的需求,那樣會把一個正確的人改變成魔的。
鮮梣親著他唇角,“小延,我曾經奢求過很多東西,但如今,我最感到幸福的就是有你,還有爸爸。”
從此後,我心情坦然,再無障礙,再無紅塵的貪念與枉費。
“我們不能有片刻的分離,否則,我會死。”
死得不明不白。死得無怨無悔。
蔓延把耳朵貼在鮮梣心臟的位置,傾聽著那種來自激情的鏘鏘之聲。
這種話,不是說來玩的,既然發自肺腑,就會言必由衷。
心無掛礙著,他們又睡了將近一個小時。
蔓延再一睜眼,看到鮮梣正在桌前擺放碗筷。
什麼人?堅持睡回籠覺的是他,猶如傻dog,擱這兒舔被,人家啥時候起的,自己都沒有感覺到。
“小哭貓,你夜裡‘叫春’去啦,再不來,我可要把美味佳肴全部吃光。”
能不能彆這麼敲人骨髓的說話?
給你捆綁著,在這個“倒楣”的方寸之地,我一直被“走光”。
過了今晚,要再跟你一床上睡,我立馬變成傻pig。
鮮梣走過來,躬著身子,兩手撐在他的枕上,“飯後我們去飽覽群山,計劃有所改變,今晚我們就回去。”
“為什麼?”
鮮梣低下頭,用上帝都聽不到的聲音與蔓延耳語。
蔓延聽著,聽著,一抹紅潮從耳根,爬上了麵頰。
出了屋門,有兩個陌生麵孔站在那裡,蔓延隻是愣了愣,然後低頭走自己的。
當他順著大路,拐上山坡的時候,就見到了上次那個守林人。
大叔跟他連比劃帶說,蔓延一句沒聽懂,隻能用微笑和點頭作為回應。
還好,鮮梣及時地趕了上來解圍,二人嘰哩呱啦地講他聽不懂的語言,他正好又可以逃跑掉。
在家鄉,延鶴的冬天必下雪,雪後的場景就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走在陌生的土地上,蔓延的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他自嘲,這才出來幾天,怎麼就想家了呢?
思念學校的鈴聲。
思念校門口的肉夾饃。
思念老街的農貿市場。
思念依舊在閼氏陵上忙碌的親人……
而最思念的人每日跟在身邊。這是什麼鬼?
沒有一天的離開,思念之心為什麼會一天重似一天?
還成了怎麼解都解不開的疙瘩。
昨夜的飄雪幾乎沒了來過的痕跡,蒼柏依然濃翠,翠到滴水。
野花照舊芬芳,芒到沁人心脾。
腳下的綠草如茵,又濕漉漉的,讓人顯些打滑。
蔓延扶著一株小樹的手,給從後麵伸過來的骨節分明的大手握住,耳邊已經有了悄聲呢喃——
“小心,你要是摔倒,必會落入我懷裡,然後,會發生什麼,我自己也不能夠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