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的父親胡芹在暮年才得一女,但胡細命運多舛,兩次嫁人,都沒能遇到好人家,最後隻落得在外飄零的結局。
官致對已經仙逝的外公外婆自然有感情。
但那份額外的親情實在不能當一輩子的飯吃。永遠的寄人籬下,找不到個人的出處,失落到無有止境的地界。
胡芹彌留之際,把長子叫到床前,囑咐於他:我不在了,對你小妹妹寬厚一點,她比不得你們人口齊全。至於官致,隻要他有心,將來想在窯上做事,你就網開一麵,給那孩子口飯吃。
“他進了我胡家門,而且還管著店鋪上的事,這已經到了我所承受的極限。”
浪費了半條口舌,全白搭了。
不就是姓氏的問題麼,兩眼一闔,那還叫個事兒麼。
燕脂兩眼直往上翻翻著:老東西,拿人情鬨著玩呐!
老爺子是點火就著的脾氣,依他的性情,掀桌而起,是大有可能的。
洪敬偷偷給官致一搖手,臉拉得老長:孩子,你非得跟你弟弟混這口飯吃?京城就沒你的立錐之地啦?
長一輩的在台前玩“推手”,下過跪拜禮的四個麵麵相覷。
鮮梣“鹹豬手”,攬著蔓延的腰,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燕脂大手一揮,“要不這樣吧。”
老先生灌了一口茶水,把官致點手叫了過來。
“孩兒,跟你舅舅起個誓:但凡你學了窯上的功夫,也隻爛在自己肚子裡,不會往處傳,即使是自己的後人也都不行。”
官致跪爬幾步,對著舅舅磕頭起誓:“一日入窯,至死都恪守諾言,永為弟弟為胡家做牛做馬。”
小輩兒的決心,叫胡承吃下了定心丸。
還是人老又靈活多變的燕脂老先生會來事兒,“施鞍,你們家官致有對象兒沒?把醜話說到前邊值錢。”
洪敬把茶當酒,一飲而儘。
糟老頭兒,怕什麼你還來什麼,官致就是有了後也不給他們老胡家奴·役使喚。
澹窯不就是個有口皆碑的大灶火麼,打我這兒說,還真看不上眼。擺大陣,能嚇唬住小孩子罷了。
“有的話,借著熱乎勁兒,有主事的人,定妥了良辰吉日,成就一段佳話。”
施鞍直瞅兒子,將到這個份兒上,孩兒,大膽地說出來吧。
官致低頭不語。也不知道那“子虛烏有”的對象存在不存在。
有了頭上的燈光暗影打掩護,鮮梣趴在蔓延耳邊“鸚鵡學舌”著,“我一日入贅,至死都恪守誓言,永為曾家做牛做馬。”
風馬牛不相及。
就不會窮追下坡兔的蔓延拿手肘一拱那個壞家夥的小腹,人家都快掉腦袋了,你還有心情說笑話。
鮮梣把他的手腕攥在手裡。
“我覺得我還不如那牛那馬呢,牛拉車,馬馱人,都有鮮美的草料吃呢,你心黑,連個大甜棗都不敷衍。”
你要大甜棗,我哪兒給你找去?
有現成的栗子,個頭兒飽滿,暫代。
蔓延從碟子裡摸了一個栗子,用嘴咬開殼子,有了縫,好剝。
米黃的肉,帶著點酥,就全塞進了鮮梣的大嘴巴裡頭。
好吃麼,可以堵上豁口了吧?
“他們怎麼知道我愛吃水煮栗子?”
鮮梣不要臉的品味著。
蔓延不搭腔,如果沒人說,胡家的廚子又怎麼會知道,當然是我單跟胡覽老師提了一句,人家立竿見影地就給做了出來。
“不會是你——”
還沒你出來,長輩那邊又有了動靜。
“能進胡家門的媳婦兒,沒個小家碧玉都是不及格的。”
此話不假,胡家擇婿擇媳都是百裡挑一的,即使是最不濟的胡細,許配兩次人家,拎出哪一個都是當地的望族大戶。
洪敬可不愛聽了,直撇嘴。
年輕人喜歡誰,跟門第有啥關係,老話是說:柴門對柴門,竹門對竹門,但感情這回事,跟誰生在什麼樣的門兒裡邊,確實沒多大關係。
胡舫上前解圍,“我兩個弟弟年紀還小,暫時把心都放在事業上,婚姻大事得往後拖一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