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進的大路上,有你給挖的大坑,多找幾個陪綁的,我們從來都不是孤軍奮戰。
“吃飯,睡覺,夜裡接著熬鷹。”
半夢半醒間,蔓延感覺到鮮梣起床了。
他加強意念,把人一扽,鮮梣壓在他的體側。
“想做壞事?”
“噢……還睡……”
鮮梣用拇指摩挲著蔓延泛紅的眼角,明明什麼都不能做,還勾·引人。
對著他暖白的肩噬食了幾口,聽到桌上的手機有了振動,才戀戀不舍地下了地。
雲畫影裡,善漠帶著一群人在忙忙碌碌,看見蔓延進來,他們都停下手裡的活計。
“小曾,這幾位都是我的老同學——”
其中形象最佳的那一個自報家門,“三Muse(繆斯)團隊前來助陣,曾少的金榜題名,就是我們奮鬥的小目標。”
蔓延怔住,鮮梣,就為了這麼一丟丟小事,你又花費了多少心思?
再怎麼捯飭dáo chi,粗糙的容貌和與生俱來的氣質也是改變不了的,讓少東家湊合著看吧。
善漠像老農賣菜似的,挨著個兒地誇自家的瓜。
老夏,外號老蝦,用功過度導致背部微駝而得名。
專搞藝術攝影的,有在多個電影公司任職的經曆。
直腸子的人,總不能做到藝術與商業的“融會貫通”,每次都跟新東家弄得不歡而散。
小蛋,姓旦名崛,取了個諧音,主修藝術美學,自詡“菲利坡·布魯內萊斯基”。
醜是醜些,但是我才華橫溢,天下無雙。
臭皮皮耶羅,本身學的是雕塑,但對壁畫也很有心得。
曾經給世界五百強之一的飛機製造公司設計過展示大廳的場景藝術。
三個潛力無限卻又鬱鬱不得誌的年輕人,不被物質所誘惑,堅持走著自己認為正確的藝術路線。
活著,至少需要某種理念。
他們都來自社會的最底層,通過努力而考上美院的。
也許是人脈不夠,也許是性格所致,反正就像浮萍一樣地在茫茫人海之間遊遊蕩蕩,總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那一塊領地。
同病相憐的他們,湊在一塊跑場地,專門給個人或者團體做一些打雜的工作。
掙個零花錢兒,有酒有煙的,扯天扯地扯人生已經足夠。
老蝦負責攝影,小蛋打光和看小樣兒,而臭皮管布置背景。
分工不同,各司其職,每每給完美和諧地統一起來,他們所能產生出來的熱量不可預估。
交代完畢,把人扔下,善漠走掉。
鮮梣請他去胡家窯村做客,連吃飯,帶談未來的規劃。反正酒無好酒,宴好好宴。
在私下裡,善漠給三Muse提溜著耳朵灌輸:為了生計,再亂不可亂方寸。
溺在水中求援助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自己不珍惜,那大羅神仙也愛莫能助。
三個對一個,神仙組隊。
皮耶羅在後頭擰了小蛋一把,“扇子都給我們解釋說明過了,你咋還囉裡囉嗦呢。”
泥馬手輕點,弄碎了蛋殼殼,怎麼給小主人乾活兒。
小蛋呲牙咧嘴著,“曾少,我們的麵皮雖然不太雅觀,但一萬個借口不影響使用價值。”
蔓延的心臟差點端了出來,善漠老師和鮮梣到底給了人家怎麼個下馬威,才使得他們如此誠惶誠恐的?
“我底子薄,要學的地方很多,希望老師們不嫌棄才成。”
瞅瞅,這孩子嘴巴多甜。短短二三十字,就讓老幾位心靈破防。
老蝦二話沒說,蹲下身子,就從手提包裡摸出新購置的數碼相機,又回頭衝那兩隻鵝吼了吼,“彆站成木頭樁子,開工!”
“不急不急,吃過晚飯再弄也不遲。”
臭皮圍著靜物布景轉了轉,跟小蛋道:“咱們先把它們重新擺位置。”
老蝦把相機挎在脖子上,拿過蔓延的速寫本子翻看,做到心中有數,才敢動手操作。
蔓延沒有多問,更沒有動輒得咎jiù,或者礙手礙腳。
都交付於你們,悉聽尊便。
“我們給你弄出個小樣兒,成不成的先過過目再說。”
小蛋把泛了白邊的醬紫色綢緞打靜物台上扯下來,往椅背一飄,笑道:“從民國舊貨市場搗鼓來的吧?”
臭皮在調整柔光板的位置,聽見刺耳的話就拿腳踢人。
“你特麼真是個蛋蛋,打金主的臉怎地?”
小蛋唏噓不已地貓著腰打開一個包袱皮,從裡頭翻出一塊布料,獻寶似的拿在蔓延眼前。
“黔qián東南地區的蠟染,比你的民國貨怎麼樣?”
不要臉地賣便,老蝦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就是嘴賤。”
小曾的這塊布你彆說,還真是民國時期的遺留,那是來自老街奶奶的珍藏。
千年留傳下來的手藝,古樸的粗布,藍靛滿眼,類似的金線,一朵朵蓮花的造型。
民間的花紋,似乎常見,當呈現在這裡之時,卻被賦予了彆樣的意義。
蔓延捧著那塊帶著鄉土氣息的布料,攥著的手指抖了抖。
是的,再好不過,尋找不到,也很難想象得出來的東西,在不經意之間,被上帝之手就送到了眼前。
鮮梣到了胡家窯村,從胡姨口中才知道,他們一窩子都去了城裡看戲。
“世紛排了一出《鳳還巢》,哥哥嫂嫂自然是去捧場了。”
鮮梣心中不悅,再怎麼說,胡家人也不應該把大老遠來的妹妹單獨一個扔在這裡。
“世紛給了我看排練錄相,在家裡還清靜,沒人吵。”
鍋裡燉著東西,旁邊放著片子,連鮮梣也被吸引了過去看。
【程雪雁:有愛孫猴兒的,就有愛八戒的,一貨有一主,我呀,我吃累不了你們啊!】
鮮梣跟著戲中人大笑不止,女醜醜得有趣,說話直率,句句卻都是真言。
胡細姨用勺子撈出一點湯汁,讓鮮梣嘗了嘗。
“都是我家的味,這魚湯小延絕對挑不出毛病來。”
胡細姨也看到了程雪雁跟二老“表白”的一幕,笑中有淚地轉身又去做事。
鮮梣想了片刻,說道:“姨,我看你像那個妹妹雪娥的。”
胡細姨搖頭,又切了一塊東坡肉給孩子吃。
“我生得家世全對,哥哥們雖然遠一點,但對我也不差,可我命不濟,就是遇不對人。”
不願相信宿命,但一件一件的曆史擺在那裡,由不得你再生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