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戰鬥中的青年身上散發出令人心神搖曳的殺意,在逐漸褪成灰黃色的日常的襯托下,猶如炸裂在黑暗夜空中無邊無涯的煙花,連砰砰餘響都與她心跳相合。即使她潛意識裡一直知道,有馬貴將是驚才絕豔的天才,是難得一見的同類,是注定無論她踏上哪條路,都要與之糾纏的存在,但直到此時此刻,這個事實才像是撕掉了最後一層薄薄的隔膜,露出猙獰卻美麗的血肉,無比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
天羽真理忽然覺得異常饑餓。
她許久沒有進食過,人類的食物吃得再多,也總是處於一種不是特彆飽腹的狀態。但或許是因為習慣成自然,又或許是因為她本就更特殊些,所以她也從不覺得饑餓。而眼下這股她從未體驗過的強烈饑餓感不知從何而來,卻又急又猛,既像要從她腹中捅出的冰錐,又像要把她體內烤熟的火把。她分明能感覺到自己睜大的雙眼已經酸疼脹痛,瀕臨極限,下一秒露出赫眼也理所應當,但她還是不肯稍稍閉眼,甚至整個身體清晰可變地逐漸前傾。
“好棒!好餓!”
她恍惚聽見自己的聲音發出從未有過的厲聲尖叫,飽含著癲狂的笑意與濃稠的渴望,從灼燒得已經開始疼痛的胃部漸漸反上來。最後的理智讓她在左手拎著影流的庫因克箱子情況下,右手慢慢撫上了自己的喉嚨,漸漸用力扼住了自己的喉管。
所以實際上,天羽真理隻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呃啊”音節。
位於天羽真理身邊的丸手齋,在眾人越發響亮、越發無所顧忌的話語中敏銳地捕捉到了年輕的下屬輕微得極容易被忽視的聲音。他幾乎沒有思考,下意識地拽住了少女的左臂。
“你彆想過去!”丸手齋說完,才看清天羽真理的神色,聲音不由一頓。
這場戰鬥結束後很久之後,久到有馬貴將已經成了CCG定海神針般的白色死神,而天羽真理也成為與之齊名的中流砥柱;久到眼前這場戰鬥已經變成公認的傳說起點,成為在場幸存者對著一批又一批新人搜查官經久不衰的談資,丸手齋還是會在某些時候突然想起天羽真理此時的眼神。
已經足夠年長的丸手特等偶爾也會難以抑製地琢磨起那個眼神,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比如在犧牲搜查官的葬儀上,比如在相知多年的戀人的婚禮上,又比如在被驅逐的喰種見到僥幸活下來的受害人時。
而在當時當場,丸手齋根本來不及細想。即使深植於心的直覺叫囂著不對勁,丸手齋還是按照原本的打算,用力按住天羽真理的手臂,製止住了她不知不覺間已經邁出半步的身體。聽見丸手齋的聲音,真戶吳緒和篠原幸紀也向天羽真理的方向看過來。
一時間,場麵像是被人為分割成兩塊畫麵:一邊是天才與天災之間的激烈鏖戰,有馬貴將動作暢快、神情端肅;一邊是被丸手齋拉住的天羽真理,神色隱忍又兼銳利,握著庫因克箱的手骨節泛白。
“即使他敗了,你也不能過去。”丸手齋一字一頓,再一次說道。
短暫的沉默後,天羽真理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她崩得筆直的身體慢慢卸去了力道,唯有纖細的脖頸仍舊向有馬貴將戰鬥的方向高昂著。影流的庫因克箱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沉悶聲響。
“他會贏的。”
天羽真理無比篤定,如同在陳述已經生成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