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高下立判的形勢讓很多搜查官目瞪口呆,可天羽真理卻不覺得意外。在她近乎狂熱的注視下,有馬貴將和【獨眼之梟】之間潛藏在雷霆之勢下的此消彼長清晰可辨。所以她相當清楚,有馬貴將的勝利絕不是時機或者運氣造就的,而是在他穩紮穩打的攻勢下,能讓他獲勝的時機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出現。
對於SSS級的大喰來說,失去雙臂絕不意味著死亡,甚至不必然等同於敗北。同樣的,如果這樣的大喰打定主意要離開,那留下它從某種角度上甚至要比打敗它更加困難。
麵對有馬貴將,【獨眼之梟】顯然不想等事情真正發展到無可挽回的生死邊緣再做掙紮,受到雙臂被砍的重擊後,立刻變攻為守,生出了逃離的心思。而背後兩隊尚未來得及撤離的CCG喰種搜查官,則意味著有馬貴將此時完全不具備死追到底的條件。這場戰鬥開始得本就十分突兀,結束的也極為乾淨利落。年輕的搜查官麵色平靜,似乎全然沒有被激烈的戰鬥影響心緒。他毫不猶豫地收了手,任由【獨眼之梟】急速後退,幾個起躍間就消失在長廊儘頭。
於是,既是見證者又是幸存者的搜查官們眼看著天災遠去,而驅散陰霾的天才轉身找到了手中庫因克對應的手提箱,不緊不慢地把武器好好收了起來,才走向被醫療隊扶在肩上的伊庭藤重。
“還給您。”有馬貴將看著傷重的伊庭藤重,遞出去的武器臨時變了個方向,橫在醫生身前,“尾赫庫因克確實很好用。”
伊庭藤重捂著不知道折斷了幾根的肋骨,在搜查官中絕對稱得上老資曆的他竟在有馬送還庫因克武器的時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他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才用儘量與平時無異的語氣說道:“回去立刻去醫療部做個檢查。”
“是。”
有馬貴將簡短地應下,就兩手空空地退回到隊伍中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剛才以一己之力驅逐【獨眼之梟】的另有其人。而在有馬貴將歸隊後又重新位於他身邊的天羽真理,則一改剛才麵對丸手齋時的不馴之態,低下頭眼簾半垂。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從剛才開始就格外敏銳的五感此時簡直像是不受控製一般,使得有馬貴將身上血液與塵土的味道縈繞在她鼻尖,而他急促有力的心跳聲更仿佛一條尚在張牙舞爪的野獸,與他表麵上的從容平靜截然不同。氣味與聲音像是在天羽真理不曾平息的強烈饑餓感上澆了一潑熱油,讓帶著強烈酸澀感的灼熱在她身體內部翻騰,如同剛剛蘇醒的火山熔岩。
有馬貴將很快就察覺到了天羽真理的異常,側過頭輕聲問道:“你怎麼了?”
天才搜查官的聲音像是炸響在天羽真理耳邊的驚雷,讓她不由得抖了一下,微微躬起身體。她的左手死死按在自己痙攣的胃部,麵色蒼白,額上冒汗。
有馬貴將狐疑地打量著天羽真理,摘下在戰鬥中被血液糊住了一部分的眼鏡,順手揣進胸前的口袋裡,略帶訝異的問道:“想吐?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天羽真理沒有立刻反駁,恰恰相反,她沉默地點了下頭。有馬貴將這才微微變了臉色,露出混雜著驚訝的疑惑來,仿佛天羽真理的默認比順利擊退【獨眼之梟】的事實來得更出乎意料。
有馬貴將看著兩個部隊已經撤退出了大半,經過的搜查官們仿佛形成了某種默契般忽略了他們,卻總有視線若有若無地從他們身上一掠而過。他躊躇片刻,還是輕輕拉起了天羽真理的手腕,帶著她一起撤離。
指尖過快的脈搏和不正常的高溫讓有馬貴將眉頭一緊,不解地說道:“是因為缺乏實踐嗎?之後你的訓練計劃要調整了。”
按理說剛經曆一場戰鬥,有馬貴將正是熱血翻湧之際,體溫一定不低,但天羽真理卻覺得握在自己腕上的手像是戴久了的鐐銬,傳來微涼的禁錮感。她沒被握住的左手,指甲死死反扣入掌心,但這樣些微的疼痛如同杯水車薪,很難說能有效地拉回她岌岌可危的理智。她一路沉默不語,生怕泄露出哪怕一個不該有的音節,有馬貴將就能迅速發現她的顫抖絕非因為恐懼震驚,而是興奮、是欣喜、是屬於非人類的渴望。
在返回CCG的路上,有馬貴將被醫療部的人叫走,隻有天羽真理一個人坐到來時的車上,周圍都是不怎麼熟悉的氣息。她閉著眼睛,看上去像是疲勞過度,可心裡卻反複回想著剛才有馬貴將戰鬥時的身姿。
“喰種對策局啊……可惡!憑什麼,憑什麼它能占有貴將呢!”
在顛簸的車輛裡,天羽真理突然生起氣來。殘暴的饑餓感似乎終於尋得了一個突破口,理直氣壯地轉化為恨意。如果此時車內有人注意,便能發現她幾乎控製不住地咬牙切齒,臟兮兮的車窗玻璃忠實地映出她狠厲不甘的神色,但下一秒,少女的麵容就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算了,就算沒有CCG,人類和喰種也終歸是死敵。我隻要以後能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