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年的春天來得很是遲,青龍節……(2 / 2)

當初聽聞一個青樓女子的琴藝被人如此稱讚,他很是憤怒,一日怒極,終於隻身趕了兩天的路到了帝京。初見蘭之舟他就知這女子是可塑之才,不像他想的那麼徒有虛名。可畢竟蘭之舟身為女子,而且是青樓女子,要收為徒實在是有違常理。賀子禪多次想一走了之,又總是告訴自己,再留一夜就走……這次賀子禪聽說蘭之舟為琴拒絕宣親王為她贖身,心裡甚是觸動。對於一個青樓女子來說,有這樣身份的人為她贖身實在是絕好的歸宿。更難得的是,賀子禪看出那個宣親王也是真心仰慕蘭之舟的琴藝,為人也算得上謙和有禮,他實是想不到蘭之舟竟然拒絕了。

宣親王來的那日夜裡正巧他尋得一把新琴,興衝衝的去找蘭之舟,卻見李涉進了蘭之舟房裡。他立時大怒,看著手裡的琴又驚又惱,多日來見蘭之舟待客隻是撫琴,他竟然一時忘了蘭之舟的身份!他真恨不得砸了手中的琴。可鬼使神差的,他也無法立時轉身走人,隻想著隻要一聽到任何不妥的聲響,遍衝進房裡痛罵那對狗男女。可是,接下來聽到的話,卻讓他心頭巨震。那句,“它是用來,彈奏的”,說的如此輕柔,他卻聽出了話中的虔誠。宣親王走後,他在房外拿了新琴反複的彈奏一首曲子,想著過往種種,終於下定了決心。

為了蘭之舟的表字,賀子禪琢磨了多日。這日終於得了個滿意的字,來將蘭之舟收於門下,心中甚是輕鬆。萬萬沒想到,蘭之舟竟然拒絕行師禮!

真是高傲至極!想他堂堂金陵第一琴士,天下盼著拜在他門下的人不計其數,從來都是彆人上門求教,今日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要收徒,竟受到這樣的侮辱!

到了城郊的梅花林,梅花已經開始凋謝。賀子禪停下步伐,轉身看著追上來的蘭之舟。隻見那平日總是帶著一副淡漠不理俗事表情的臉,因著急和一路的追趕染上了緋紅,心裡不由得軟了,卻又放不下架子。

賀子禪冷著臉等蘭之舟走到麵前,還是開了口。

“湛冥,莫非你認為我不夠資格指點你的琴藝?”

蘭之舟平複了呼吸,歎了口氣:“先生,我是極敬重你的。從我十四歲出師以來,從未服過任何人。直到遇見先生你,才覺得滿心歡喜,終於有個可以為師之人。可是先生,之舟又忍不住想與你結交為友,礙於身份之舟不敢開口。但在心底,實是不想對先生行師禮的。”

說完蘭之舟忍不住嘴角露出一抹嘲諷。人人平等這樣驚世駭俗的想法她當然不會向衛道的賀子禪吐露,可是,沒想到,十九年的生活,竟讓她也成了這樣曲意逢迎的人啊……

在賀子禪眼裡,那抹笑卻成了蘭之舟對自己低賤身份的自嘲。賀子禪低歎:“這樣的身份也不是你願意的……湛冥,今後你就隨我學琴,師禮……免了就免了吧,哎……”

蘭之舟知道這已是賀子禪最大的讓步,便躬身對賀子禪行了個女子對男子的尊禮,賀子禪望著她受了,接過自己的琴,往梅林裡走去。

“你隨我來,這梅林裡有個好去處很適合撫琴,今後夜裡散了,你就來這裡吧。”

白繹發現,近來蘭之舟甚是嗜睡。往常白繹酉時到碧落閣,蘭之舟也差不多醒了,可是現在白繹喝了半個時辰的茶,蘭之舟才幽幽轉醒,看著窗外的天色,大有感歎睡意難解之意。不過他倒是發現蘭之舟琴藝精進甚快,像是得了什麼人的指點……

白繹驀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床上剛剛轉醒睡意不減的人,終於明白了過來。除了金陵第一琴士賀子禪,還有誰能指點她?還有誰天天在此地?俗話說旁觀者清,白繹在一邊看著,蘭之舟對賀子禪那點微妙的心思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也是了,最近她的表情生動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似乎什麼事都不在她眼裡不在她心上,除了琴,也隻有賀子禪能讓她這樣在意了吧。

忽然一聲琴音驚了白繹,他這才發現蘭之舟已經梳洗完畢開始練琴了。他看著蘭之舟專注的神情,總覺得自己能在她嘴角看出一絲笑意來。再一看,又似乎和往常一樣。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蘭之舟起身抱了琴離開,客人開始來了。白繹再一次驚醒,發現自己這半個時辰根本不知道蘭之舟彈了什麼。白繹苦笑,也許,有微妙心思的,不隻蘭之舟一個。

⑤青龍節:農曆二月初二,又稱龍頭節,龍抬頭,春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