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把雞蛋和竹升麵都倒進番茄汁裡,調和好鹽味糖味,等鍋裡再次咕咚起來就完成了。
紅豔豔金燦燦的麵條看起來格外喜人,許曼把碗端到餐桌上,回廚房拿筷子關燈的功夫,玄關就有人回來了。
“死丫頭,還不過來給你媽拿東西!”
自從老家一彆,唐豔玲沒給女兒打過一個電話,心裡是一直憋著氣的。
許曼從廚房探頭出來看一眼,看著母親大包小包前身後背都是行李,而許俊輝隻跨了個搭配造型的運動斜挎包。
看到唐豔玲這副自己活該的模樣,她簡直無語死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吩咐。
“小輝,你幫媽媽拿一下。”
聞言許俊輝冷哼一聲,甩開腳上的鞋子,眼睛在寒酸的番茄雞蛋麵上瞟一眼,便大咧咧坐在客廳沙發上:“媽給我發一百塊錢,我要點漢堡和炸雞腿。”
唐豔玲一邊把東西卸在地上,一邊嘮叨:“吃什麼外賣,要是餓就先吃你姐的,不夠媽再給你做。”
“在老家天天吃麵我都吃膩味了,媽我就想吃漢堡和炸雞!”
“好好好。”
唐豔玲掃了眼準備坐下吃飯的女兒,叮囑:“媽不餓,點你自己的就行,媽先吃你姐的墊墊。”
正在拌麵的許曼動作一滯,沉默著沒有應聲。
唐豔玲看女兒低著頭不搭理,心想難道說自己這個當媽的吃她兩口麵還不樂意嗎?又不是什麼很精貴的東西!
頓時,盤桓在她胸口半個多月的火氣瞬間冒起,直愣愣朝許曼房間衝去。
這死丫頭自從上高三在食堂吃飯後心是越來越野,性子也越來越孤僻不好拿捏,許家耀一心撲在事業和外麵那對賤人母子身上察覺不到,她這個做娘的還能感覺不到嗎?
居然還想拿家裡的短處要挾想把戶口遷出來!
真是反了她的!
唐豔玲熟練地打開抽屜、衣櫃,這裡都沒有又掀開了枕頭和床單,還想趴下去拉床底下的箱子。
放下筷子,許曼靠在門框上看她在自己房間裡忙忙碌碌,嘴角帶著點嘲諷的笑:“媽,你跟爸真不愧是過了半輩子的老夫老妻,想控製我的手段都一模一樣。喏,前不久他也來翻過一次,可惜什麼也沒翻到。”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唐豔玲惱羞成怒:“混賬羔子!怎麼跟你媽說話的?”
以前的許曼是多乖巧啊。
又聽話又能乾,成績好嘴也甜,放假常常幫著家裡乾家務活,說話也是溫溫柔柔從來沒這麼尖銳刺耳過!
這麼乖的孩子怎麼突然就叛逆起來了呢?
夕陽的光暈暈沉沉,許曼被打得偏過頭,另一半臉藏在陰影裡。
她又笑了。
“這就生氣了?誇你跟你老公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也要生氣啊?這不都是你喜歡聽的嗎?”
唐豔玲怔住,好似在這一刻重新認識了自己女兒一般,滿臉的不可置信。
片刻靜默後,許曼抬頭,看向被翻得一片狼藉的房間,和屋子裡從來不懂得愛她也從來不尊重她隱私的母親。
“小時候你跟我訴苦,說爸爸打你打得身上到處都是淤青,讓我做你的情緒垃圾桶隨時隨地接受你負能量的淩虐。”
想起以前的事,她眼神變得有些空洞:“那時候我是真的心疼你,我哭著同你說和爸爸離婚吧,我跟你走長大了我來照顧你給你養老。”
“而你,是怎麼做的呢。”
許曼聲線平平,表情也看不出悲喜:“你轉頭就跑去跟他邀功,說‘孩子勸我離婚我都沒有離,你看看我為這個家、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啊’!”
“許家耀聽了你的轉述後,當天就在以前我們租房子的樓梯裡狠狠揍了我一頓,還威脅我要是再教唆你離婚,就打死我。”
八月的傍晚仍然燥熱。
唐豔玲脖子上沁出汗珠,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兒,囁喏說不出話。
麵對熟悉的人露出陌生的表情,許曼眼中的情緒就更淡了:“事後,你又假惺惺過來跟我哭,說爸爸就是這樣性子急的人,他終究是我的父親我的長輩,讓我不要怨恨他以後更要孝敬他。”
“你們夫妻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天衣無縫,利用完我一番唱念做打之後又和好如初親親熱熱,而我卻莫名其妙成了那個挑撥父母感情、攪得家宅不寧的惡女兒,還白挨一頓打。”
不要相信父權家庭中倀鬼母親的眼淚,它看著淒慌可憐,實際卻是刺向你的第二劍——背刺之劍。
許曼的聲音淡得像煙,眼神也越發冷漠:“不過這些事你從來都不跟你的寶貝兒子訴苦的,你說男孩子是要乾大事的不能聽這些家長裡短,但卻可以毫無負擔的把你的負麵情緒轉移給我。”
那時小小的許曼滿身傷痕蜷縮在樓梯裡第一次懷疑,媽媽是不是真的不愛她。
“瘋了,瘋了!”唐豔玲推開許曼跑出這個逼仄的房間對著客廳裡的許俊輝大喊,“你姐瘋了!你姐她魔怔了!”
許俊輝剛開一把MOBA遊戲,需要全程操作不能掛機。
“嗯嗯嗯,瘋就瘋了吧,瘋了跟我說乾嘛?我又不是醫生。”
許曼緩緩轉過身,表情始終如一:“我今天說這些不是想跟你吵架,隻是想告訴你我再待半個月就要離開了,臨走之前我希望我們能和平相處,不要再試圖控製我遷怒我。”
她克製住心裡洶湧澎湃的憤怒、怨恨、所有陰暗的想法,神色認真:“我真的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你敢威脅我?”
記憶裡那個文靜聽話的乖乖女突然變得隱晦莫測,唐豔玲一時有些拿不準這小蹄子的深淺,下意識用最熟悉的套路想再次控製她:“好好好!真是翅膀長硬了,我告訴你就像你爸說的,你以後都不要想再花家裡一分錢,學費都不要想!”
“我已經申請了助學貸款,四年無息。”
“生活費也不要想!”
“大學裡有勤工儉學的崗位可以申請。”
“你!”
眼見金錢方麵控製不住,她又開始撒潑打感情牌:“哎喲喂你個白眼狼喲,你爸外麵有了情人現在工作都沒保住,你弟弟不愛學習天天在外麵鬼混,現在連你都不聽我的話天天跟我對著乾!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安心!哎喲,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這輩子要我怎麼活啊!我不如去死了才好解脫啊!”
往常這種時刻許曼都是扮演情緒垃圾桶的位置,去共情她的悲傷、心疼她的苦難。
不過近來她從秦殊身上學到一個道理。
同情誰,就肩負誰的命運。
可憐誰,就承擔誰的遭遇。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是各自命運的第一負責人,她連自己都朝不保夕,哪裡還有空去同情心疼彆人。
幾番哭鬨之後,唐豔玲察覺到女兒的眸子裡一片冰冷,好像是在看自己的笑話。
見女兒軟硬不吃,她惱羞成怒又開始威脅:“好啊!好啊!才十幾歲脾氣就這麼硬、性子就這麼狠心絕情,以後嫁到夫家有你苦頭吃!我告訴你,娘家這邊是你自己推開不要的,到時候休想哭哭啼啼找我們給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