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著光輝的寶馬標誌，就像一個勝利者，得意的擺著猖狂的剪刀手，承載著狂傲與自私，緩緩地滑向城市的最中心。

時章前腳剛走，衛東後腳就從胡同裡躥出來了。

“怎麼樣？房子搞定了？”嘴裡叼著熊貓香煙的衛東，模仿著二流子雙手插兜，抖擻著臂膀跟大腿。

“那可不是，誰能說過我這張嘴？”王叢菊嘴角閃著完美的弧度，自豪地擺著圓規腳站在門口。舔抹人的本領跟貪吃的貓一樣，好似這房子本就是她家的，賣出去簡直就是小事一樁。

“也是，啥事不愁，有你這張嘴就行了。”

“你要是辦成了，我也不用費這勁~”

“我是誌在必得，可惜就差那麼一點，時間趕得巧了~”

“算了，早晚這個壞人都得老二來當，這回我看他好人的形象往哪裡擺，祁茉這房子是跑不掉了。”想到日後還需衛東幫襯，王叢菊那傲嬌的脾氣便收斂了幾分。

“姓王的還真都不是一般人！怪不得擺在百家姓第八位……”

隻需些許蜜語甜言，以蚓投魚的她耀武揚威，“今在這吃吧，剛割的新鮮豬肉，做紅燒肉吃！難得高興，吃點好的慶祝一下！”

“那感情好，中午就在恁家吃了！”衛東黑黢黢的瓜子臉上浮現著愉悅，反正遊手好閒的他蹭吃蹭喝已經成了慣例。

“這就對了，跟我混，不愁吃！”

也第二天的時間，房子要被王叢菊卷走的消息便鋪天蓋村了。

“娘？老二說要把那塊舊房子賣了，錢我先給你存起來，到時候給你養老用。”王叢菊拿著一張新辦的銀行卡，趴在門縫上朝裡望了眼，眉開眼笑。

“唵？房子賣了？什麼時候？”尹青正在閉目養神，聽到房子賣了，十分吃驚，隔著門框問。

“哎呀，正在辦理，前兩天的事，老二自作主張賣的，怕你操心這件事，睡不好，這不現在我養著你，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就安心在這住著行了。老二是這麼想的，老房子閒著也礙眼，賣了給你留著養老嘅~”王叢菊順手把銀行卡塞進了自己後屁股兜，索性坐沙發上暢談一番。

“哦，要賣了啊……”尹青凹陷的眼睛那一抹光亮暗了下去，眉頭的皺紋更多了，她低頭喃喃著重複著一句話。

“賣了也好，省的祁茉惦記，給了外人。喏，買家都談好了。”

“那房子能賣多少錢？”

“就個破房子能值幾個錢？最多兩萬塊，還是看著我的麵子，給衛東家老的住去了……”

“噢……兩個孩子呢？跟她娘過得挺好的？”尹青好像想起什麼似的，隱忍著內心的痛，抬頭問。

“哎呀，娘，你就成天瞎操些心思，祁茉又給兩個孩子找了個準，到時候改了姓，還不知道喊不喊你聲奶奶！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知道過來看看你，八成是忘了你了！”

“不能，她們學習忙，忙，老大從小就愛學習，有空她們就來了……”事實有些難以置信，但某種程度上，她還是信了王叢菊的話，畢竟失落的表情隨即就掛在了臉上，滄桑褶皺的臉頰掩蓋不住對孩子的思念，那是一種同時喪失兒子與孫女的悲慟和孤獨。

平常連個聊天的人都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房子裡呆久了，尹青時常會出現幻覺，睡夢中的她，隱隱約約感覺兩個孫女在自己身邊陪伴著。

然而，醒來見到的卻是空蕩無際的天花板，這才幡然醒悟，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她暗忖：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記憶力也跟著下降了……

“哼，等著瞧，看看這倆崽子能不能來……”王叢菊斬釘截鐵地說，話裡間透漏著她已經知道了結果似的。是啊，沒錯，就是她一手策劃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作為一名資深的“藥劑師”，王叢菊沉甸甸的肚子裡塞滿了各種藥物的品性，自顧自地研究製作開發，了解病人的病情與口味，提供病人合適的藥物，全程簡直一條龍服務，卻又不得不信服。

衛東就是王叢菊的一條跟屁蟲，她走到哪裡，他就蠕動到哪裡。

而王叢菊自己也當著一條狗，一條跟在時章後麵舔抹人的巴結狗。

這種貌合神離的關係，這種表裡不如一的行為，怕每個人自當心知肚明。

當官的人不都是耳根子軟，喜歡聽拍馬屁的話嗎？

況且人一富起來就容易膨脹，如水變冰，為水的時候溫和隨性，為冰的時候卻寒冷刺骨，究其原因，不就是忘掉了自己的本質嗎？水即是冰，冰即是水，隻是它們所處的狀態不同罷了。

往後的很多日子，王叢菊都為自己的資質所驕傲，她時常會想：若不是自己的側麵幫助，東西哪能這麼快自己進腰包，新購的兩套房子、寶馬豪華車、人參鮑魚，有了時章的幫助，這些物質還真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多虧了她精妙的計劃，要不怎會有兒子現在的風光，鄰裡八村的仰望呢？

尹青白天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人一老就容易疲憊，加上兒子孫女都不在身邊，精神上的空虛與寂寞讓她更容易在自己夢境熟睡，走不出來。

偌大的房間隻有她一人在呼吸，這種感覺就像被拋棄的孩子，她不得不靜聽那一刻也不停歇的座鐘，滴答驚悚的聲音讓她迷離恍惚，好似全世界唯獨隻有她還活在這個世上了一樣。

長時間不出門，她不知道街上的人怎麼說她的，什麼中午吃的包子轉頭就說米飯蒸的軟糯，什麼一塊錢當十塊花，什麼年紀大了忘性大，得了阿爾茲海默症活不多久了。

坐在沙發上的人做貓步，探頭巡視酣睡的老人，輕聲咕噥了句，便徑直走到西間，悄無聲息的打開了房門。

左顧右盼的四處張望，才溜到床底下，拿出一個一塵不染的小盒子，上麵掛著一把精致的小鎖頭。她從脖子上取出鑰匙，小心地開了鎖，將閃亮亮的銀行卡放了進去，瞅了又瞅，才戀戀不舍得扣上盒子。沒有聽到腳步聲，才拍著腿上沾的輕微的泥土，慢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

外麵陽光明媚，走向廚房的路上，王叢菊不禁暗自得意：這人財運好起來，擋都擋不住啊，不過，這條發財路得好好利用起來，省的讓彆人鑽了空子！

這麼好的天，除了興奮，還能做點什麼呢？

臨近晌午，一頓像樣的午餐又被端到了飯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