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又在部隊當兵,從部隊上退下來之後,便找了一個保安的營生。
那時候,時章的母親尹青還叮囑他,老板重視,給個一官半職,就在城裡好好乾。
時章卻撣著西裝胸前蹭的那點灰塵,帶著驕傲的口吻稱自己現在是公司的董事長,事業可謂是水到渠成了!
尹青原本詫異,轉而想到自己二兒子原本在部隊時就不甘落後,上進心強的能當飯吃,錯愕的表情便在幾秒後消失了,蒼老的臉頰露出了喜色,才不慌不忙地問其原委。
尹青欣慰之餘卻也不忘叮囑,“是塊當官的好料子,這麼多年,從一個保安乾到董事長不容易,不過,也彆太大意,聖人也有三分錯,該留心工作還是要留心……”
天知道時章是怎麼當上董事長的,就那麼神奇,一個小保安搖身一變,變成了公司的大老板。這事擱在現在,誰不給自家孩子留個位。
再後來,每次家裡來客人,熱情的詢問時章的成功秘訣,他總是一副嚴謹的表情,不苟言笑,脫口而出的正經:“生在鐵匠家能擂捶,長在木匠家會使锛。老板慧眼識才,看到我的閃光之處就提拔了我……”
時章一句話,既誇讚了家人又抬升了自己的高度,周圍人不停地點頭,隻能似懂非懂的賠笑。
那時候時姝可隻聽過鑽石王老五,沒見過真正的王老五,時章每次回家都是西裝革履,金表閃閃,儀表堂堂,器宇軒昂。
不過,在時姝幼小的心靈,並不接受這種人設。
她經常被時章莫名其妙的眼神嚇的大氣不敢出,那冷峻的外表帶著絲絲寒氣,不苟言笑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時章手裡的大王可謂是發揮到了極致,就連方塊A也沿襲給了孩子。
他家的孩子小娜,用錢買的高中+大學,畢業後又成功的找關係換上事業編,妥妥地一牌享三代。
時書手裡可是沒什麼牌,全靠自己,白手起家。生完孩子又欠債累累,好不容易花了幾年的時間還完債,又碰上蓋新房,直到時書不堪重負,跳井自殺的消息傳遍宋村,那顆梅花4才算終結。
“那我姑姑,時香呢?昨天晚上我還看見俺姑姑了,又給了我們二百塊錢。”時藜擎著腦袋,完全沒有看到祁茉眼底的憂傷。
祁茉納悶,詢問時藜大概時間的功夫端來一小盆水,準備洗把臉。
“就昨天我帶著弟弟去集市那一塊放煙花,姑姑說找了我跟時姝好幾個集,沒看見人影,就為了給我們壓歲錢……”
“以後不要這錢,恁姑也是年年給,老人家不容易,這次就拿著吧,難得老是惦記你們,以後掙錢了再還給……”
“恩……等我以後上班掙錢了,過年就給姑姑包個大紅包……我也說不要,可姑姑說話跟俺老姑似的,說以後掙了錢,再孝敬她,哎……俺老姑是分家之後,真心把咱當一家人的親人。什麼事看的明白,看得透徹……”時藜說。
“要不是王叢菊挑唆,咱家也不至於這樣,你媽我也輪不到跟他們反目成仇啊……”
“要是沒有王叢菊,咱一家人多好,和和氣氣的……”時姝頓了頓,歎了口氣。
時姝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唐突地問了句,“對了,媽,俺姑姑沒有兒子嗎?隻有兩個閨女?”
“有,之前有,”祁茉從旁邊拖了一個凳子,坐在時姝旁邊,開始回憶起了二十幾年前的事情,“我也是聽你奶奶說的,那時候你姑姑的兒子在濟南上大學,學習挺好的,拔尖,有一天宿舍電褥子著火了,他睡得死,彆人跑了沒叫他,都煙霧彌漫了,他才發現。等警察過來的時候,整個宿舍都著火了……”
“他們欺負你這個哥哥老實,一口咬定,是他乾的,沒有人相信他,那時候哪有什麼監控,火不是他放的,也沒有證據。你姑父不信,就把他兒子鎖在家裡,不讓出去,也不給飯吃,什麼時候承認錯誤,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再後來他就被逼瘋了,跑出了家門,你姑姑滿街找,也沒找著……”
“那他去哪了?死了?”時姝一臉震驚,天底下還真有自己的父母不相信兒女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聽說,有人在南邊澆地的那口井旁邊,看見一雙鞋子,好像是他的,又好像不是他的。反正人是沒有了,後來你姑姑跟你姑父一吵架,她就說,你把我的兒子還回來……”祁茉洗了把臉,用手摸著臉上水珠說。
“哎……時家的女人都是可憐人啊!”時姝在心默念著,沒有說出口。
時香的二閨女智商有點問題,沒見過幾次麵,她還記得幼時早上睡覺被貓眼螺霹靂撲棱砸在一起的聲音吵醒了,迷糊中聽見有人在客廳嗦嘴,肉在嘴裡嘎吱嘎吱的嚼碎以及吸食螺肉的噗哧聲,就是她弄出來的。
她想不起那張似是而非的臉了,卻能將這件事記得清晰。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對了,你們今年還沒給時書上墳吧?臨走前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