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探望(1)(1 / 2)

生不逢時 人間小月亮 5587 字 9個月前

時藜已經在外麵等好久了,也不見時姝出來,催了又催。

時姝臨走前偷偷帶走一張照片揣在兜裡,匆忙鎖了門。時藜昂著頭示意門上對聯,十分不爽地說,“肯定又是王叢菊乾的,初二的時候在姑姑家被我罵了,心裡不痛快,所以把咱家對聯撕了,不行,我得去給她家潑油漆去!”

“算了,咱媽說彆惹事了。她這樣的,什麼事乾不出來?”

“就這樣算了?你們總是與世無爭,人家就專挑軟柿子捏,這樣姓王的就更得寸進尺,你不知道我們怎麼被他們逼到現在這個田地的?不就是你們養癰遺患嗎?不停地姑息放縱。你若是硬氣一回,他們也不敢太囂張。”

“多行不義必自斃,上天會收她的,這裡也不住人,過年懟她兩句過過癮行了。你看看他們家的閨女兒子,小風、小娜,哪一個上學不是花錢買的?學校買的,工作買的,我們不比他們強?咱是過得差強人意點,可是,沒吃他們家一口飯,沒有受到他們一點的資助,照樣風光的上了大學,比他們家的孩子好一千倍,一萬倍。如今她過得比彆人好了,還是依舊想占上風,你懟的她不能還嘴,她就得找地方撒撒氣……”時姝歎了口氣,說出來的話像極了顧香玲的好言相勸,連她自己聽了都為之震驚。

等長大了就飛出去的想法又從時藜的腦子裡飛出來,她揚言到,一定要遠嫁,逃離這個痛苦的原生家庭以及令人憤恨的老家。

時藜總是怨天尤人,時姝不願意聽這些無味的抱怨,跟毒藥似的,喝得多了自然就死了,整日做這種事情還不如多去想想怎麼過好自己的日子。

時姝讓時藜禁言,現在她聽到這種話,簡直糟心透了。

最近來宋家的親戚也總是拿她嫁人開玩笑,惹得她不痛快。

“你看,時姝吃飯拿筷子有多長,拿的筷子越長,嫁的越遠……”

“二叔,看你說的,這要是不用筷子用手抓,合著還能嫁到馬來西亞、新加坡唄~”

時姝隻要想到以後要遠嫁他鄉,離開那片養育了她二十幾年的土壤,內心的荒涼忍不住又增添了一份。

安土重遷的她深知這種的滋味並不好受,想想家鄉的味道隻有深夜的冥想中才能回味,家鄉話隻能同親人少之又少的電話或者視頻中體現,她是越發不願意離開這個生活了這麼久的故土。

尤其是上了大學,那種無根無所依的漂泊感,更是讓她時時刻刻都能體會到“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的離彆之痛。

時姝騎上電車帶著時藜駛出了巷子,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前麵那條馬路的大柳樹,是她們幼時跟朋友躲貓貓的地方,旁邊的小石凳,是她們坐著吃 “老鼠愛大米”雪糕的地方。

一片陰涼的地方,進入嘴裡的冰冷,熱的發汗的身體,就那麼悠閒地打量著馬路對麵人來人往。

那時的時姝,既孤僻又享受獨立,數著一輛輛進進出出的車,偶爾想象著或許有那一輛車,從裡麵下來了是她的姐姐,哥哥,大伯,更或是她們最親愛的奶奶。

可惜,她再也聽不到一聲親切的呼喚了,王叢菊手裡的那張牌,夠她用到進土了。

時藜在車裡後麵不知道做什麼,她好像心情又不錯了,開始哼著歌。

時姝提議,回去的路上經過大部頭,正好去看看老姑。

“大部頭”不知是村裡誰起的外號,處於宋村到時家村這一條路中間位置的山頭,時姝口裡的老姑時永芝——尹青老公的妹妹,恰好住在這個山頭。

“哎呀,不去了,早上起來的早,還沒睡夠呢!”時藜嘟囔。

“見一麵少一麵,況且,媽媽說老姑年後初十才回來,好像是生病了。”時姝覺得時藜很奇怪,去姑姑家那麼願意,去老姑家又開始扭捏,時家人就這兩個老人還會對她們好了,探望不是應該的嗎?

“不想去。”

“得去,咱們上大學,老姑的兒子還特意來咱家,送了四千塊錢,你沒忘吧?滴水之恩得報。”被時章他們趕出家門後,隻有時香跟時永芝還對她們像曾經一樣。

時藜歎了口氣,不知道在想什麼,說了句那就去唄。

山上是寂靜的,沉默的,偶爾有幾隻不知名的狗叫,沒有其他多餘的人經過。時姝跟時藜手挽著手,踏著吱吱響的白雪,想象著老姑的模樣。

門口的大狗仰臥在地上,見到有人來,翻騰了幾下,嗷嗚了一聲,扯著鐵鏈子,狂傲的叫囂著。

有陌生人入侵,發出它們的犬吠,這是它們應有的職責。

地上的雪被狗踩得烏黑,行動有限的它來回奔跑,在地上畫了一個圓滿的弧度。

剛進院子,就看到一個老人蹲在地上刷洗碗筷,見有人來,連忙起身。

“老——老姑?”時姝眯著眼睛瞅了瞅,有些不確定的叫出了聲。

“噓,彆亂叫,這不是老姑,老姑哪有這麼年輕?隻是長得像而已。”時藜戳了一下時姝,示意她不要亂喊。

對啊,時姝拍了一下自己的腦瓜子,咕噥著,已經不是小時候了,老姑早就不是以前的樣子了,我怎麼忘了呢?

“誒?你們……找誰?”老人定眼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一臉狐疑。

“找俺們老姑……老姑在家嗎?”時藜上前一步說。

“老姑?老姑?你們是……是不是找俺娘?進來吧。”老人咂了咂嘴,重複嘀咕了兩遍,尋思了一會,才猜想,來的人可能找的是自己的母親。

兩人也相互對視了一眼,好像在說,原來,這個跟老姑長得這麼像的老人是老姑的閨女啊!

老人先讓兩個孩子進了屋裡,自己有事便待在了院內。

門框依舊是塗了綠色油漆的,時姝與時藜進門蹭了蹭鞋子上泥巴,才把注意力轉向室內。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微閉著雙眼,蜷縮在炕上。爐子裡的火正旺,她身上沒有蓋任何東西,身下隻鋪了一層暗紅色的棉被。

這是誰家的老人躺在炕上,進錯門了?時姝正納悶,環顧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

炕頭存放雜物的棕色小櫃子還開著,卷起來的棉被褥子堆在那裡,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照在印花的炕席上,發出耀眼的燦爛。

屋裡很安靜,爐子上的水壺已經冒著白煙,刺啦刺啦的響著。

“老姑呢?不會進錯門了吧?”時姝低聲,幾近耳語。

時藜盯著這熟睡瘦小的身影,揣測著,“這就是,睡著了。”

“坐著等會吧,我先把水倒暖瓶裡。”時姝說完,就從爐子上取下了水壺,隨著音調的越來越高,水壺不一會就滿了。

“誰?”

時永芝好像聽見了點動靜,轉過了身,眼睛卻是閉著的。

一張飽經滄桑,滿是皺紋的臉便印在了她們眼前。由於色素沉積,時永芝的臉頰兩側脖頸深處黑斑比前年更多了,時姝明白,這時老人共有的特征,醫學上稱之為“脂褐質色素”。